“陛下,该喝药了!”
床榻前,韩诗璃轻轻吹了吹药汤中散发的热气,动作温柔而细致。
她又用汤匙搅动了几下,确保温度适中,然后小心翼翼地递到皇帝跟前。
李昭嘴角微微抽搐。
总感觉这话有些熟悉,貌似在哪里听过。
他其实没什么大病,晚上偶感风寒,大夫说喝下汤药后,睡上一觉就好了。
目前能跑能跳,之所以躺在床上,也是为了能更快点康复。
毕竟来襄阳已有三日了,李昭打算明日启程回长安。
“朕变成这副样子,爱妃可谓是难辞其咎。”李昭目光幽幽,若有所指道。
韩诗璃闻言,两耳不由地渐渐发烫。
与面色稍显蜡黄的李昭不同,她此刻神采奕奕,皮肤红润光泽。
“陛下觉得,身体现在可好受些?”韩诗璃柔声道。
“并无不适,应该快好了。”李昭道。
喝完药后,韩诗璃将药碗、汤勺,放到一旁的桌案上。
她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李昭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闭目养神。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药草味。
正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身子一重,似乎有什么东西压着自己。
李昭连忙睁开双眸,惊愕地发现韩诗璃正乘坐在自己身上,纤纤玉手放在他小腹的位置。
“你,你这是要干什么?朕现在可是病人。”李昭苦笑道,声音略显无力。
韩诗璃没吱声,只是目光灼灼盯着他。
此处无声胜有声!
三日后,李昭终于满血复活。
由于某些不可控因素,痊愈时间比预计的足足晚了两天。
之后銮驾缓缓驶出襄阳城,车帘车门紧闭。
为避免听到什么不雅的声音,侍卫们很是默契的远离銮驾。
正当李昭沉沦于温柔乡时,周君谦收到了两则关于南方的消息。
李昭得知后,心情瞬间变得恶劣。
一则消息来自岭南。
本月初,交趾国王阮哲雄再次发兵,大举进犯邕州(南宁周边)。
这一次阮哲雄动了真格,出动兵力超过四万余人,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目前史牧已率秦军南下,准备迎战阮哲雄。
为防有失,马彦斌紧跟着携一万余人从南昌出发,急速前往岭南。
李昭心中恼火,恨得牙痒痒。
阮哲雄这个狗东西,年年攻打邕州,真以为朕好欺负的。
若不是秦军暂时将重点放到了北方,早就派兵杀入交趾,将阮哲雄挫骨扬灰。
李昭旋即派人给史牧、马彦斌传话,可以适当进入交趾,但不要过于深入。
另一则消息是来自蜀地。
绵城发生了地震,有千余所房屋受损,连德阳等地也收到影响。
李昭面色渐渐变得凝重。
具体被波及人数尚未统计出来,肯定不是小数目。
阮哲雄进犯,李昭没什么好担心的。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仅此而已。
然而此次绵城地震,安置灾民、调集钱粮,还要防止官员中饱私囊,这一桩桩的马虎不得。
他仔细想了想,自从天成二十九年离开成都,已经有六年没有回过蜀地。
昭武军能攻克金陵,夺取半壁江山,其中蜀地贡献巨大。
对那里的百姓,李昭始终心存一份感激。
要不回去看一看?
李昭很快拿定主意,吩咐队伍调转方向,打算走汉水抵达汉中,然后经剑门关进入蜀地。
周君谦出于臣子的本分,劝道:“陛下,每次地动,偶尔会有瘟疫发生;陛下龙体尊贵,不宜涉险。”
他的担心不是多虑的。
众多灾民或尸体聚集到一起,随着天气逐渐转热,为病菌的繁殖提供了条件。
这年头,普通百姓对卫生的认知有限,更没什么专业的医疗队,难保此事不会发生。
但李昭决心已定,没有改变计划。
成都,太守府。
“你说什么?陛下要来蜀地!”太守顾锋惊恐道。
主簿刘绍钧道:“陛下此时或许已经到了南郑,过几日便会抵达绵城。”
顾锋脸色瞬间苍白如纸,茶杯不自觉地从手中滑落,茶水溅了一地。
“为何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为何没人早点来通报,为何。”他额头冒出冷汗,嘴里不断嘟囔道。
“卑职以为,陛下应该是临时起意。”刘绍钧猜测道。
顾锋慢慢弯腰捡起地上茶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许久后,他凝声道:“即刻把成都的粮食全部运去绵城,今日便出发,一刻都不要耽搁;在陛下赶到绵城前,粮食务必发放完毕。”
“府库里的银钱,是否也要运过去?”刘绍钧道。
顾锋眼神闪烁,“库房里的钱先不要动。”
两人说话间隙,嫡长子顾寒琛走了进来。
他身上隐隐透出一股酒气,以及女人的胭脂味。
顾锋心中不悦,当即怒斥道:“陛下即将驾临蜀地,你竟然还有心思去那种地方;若陛下知道你干的那些丑事,又岂会饶过你?”
顾寒琛一声嗤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话可不能这么说,那些珠宝、金银器皿,还有文物、字画、古籍,父亲可是比我还要喜欢呢。”
“库房的粮食,是为父让你贱卖的吗?还有里面的钱财,你都拿去做了什么荒唐事?”顾锋怒气冲冲道。
“好!好!”顾寒琛大力拍掌,厉声道:“反正全是儿子的错,若被陛下发现了,父亲可全推到儿子身上,死我一人足矣。”
“逆子。”
刘绍钧连忙站出来打圆场,“河北、草原皆有大敌,陛下绝不会在蜀地久留;我等只要齐心协力,应对得当,必能渡过此关。”
顾寒琛面色渐渐和缓,开始认真思索起来。
刚才的话只是气话,家中众多娇妻美妾,还有花不完的金银财宝,日子如此逍遥自在,他可一点都不想死。
“不知陛下怎么想的,无非就是死几个贱民,下道诏令就行了,何必还要亲自来一趟。”顾寒琛忍不住抱怨道。
“闭嘴!不得妄议天子。”顾锋出声呵斥,继而望向刘绍钧,“你有什么好的办法?”
刘绍钧想了想,沉声道:“卑职觉得,陛下除了看望灾民,还会接见德阳太守陈步;只要他守口如瓶,定能瞒过此事。”
顾锋点了点头,“陈步与我关系甚好,应该没问题。”
“卑职即将前往绵城,到时候会路过德阳;以防万一,请大人写一封信交给卑职,我好当面交给他。”
顾锋觉得此言有理,当即挥毫泼墨,写下了一封长信。
他仍然有些不放心,“陛下做事不循于常理,或许会见一些灾民;你务必要把他们的嘴全部堵住,万万不能在陛下面前乱讲。”
“若要安抚住这么多贱民,我等积攒数年的钱财,恐怕要全部花光。”顾寒琛不满道。
“蠢货!等陛下一走,我自然有办法全都收回来。”顾锋骂道。
刘绍钧神情无比郑重,“卑职绝不让大人失望,定能办好此事。”
“记得提醒陈步,信件不要保留,看完后烧掉。”
“大人尽管放心,卑职明白。”
顾锋这才稍感安心,把写好的信交给了他。
刘绍钧离开太守府后,迅速回到了自家宅邸。
他径直走向书房,并支开了所有下人。
然后从衣袖中掏出信封,指尖轻轻划过封口,小心翼翼地撕开,抽出里面的纸张。
当看完了全部内容,两眼顿时发亮,心中涌起了无法抑制的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