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凌正高兴着,城墙上陡然袭来一阵箭雨,差点将他射中。
“此战不容有失,兄长还需当心;等击败秦贼后,我再在长安为你设宴,我等一醉方休。”独孤千刃凝声道。
说罢,奋力带兵朝前方冲去。
目前虽有少股魏军已进入武关,城墙和大部分街道却仍在秦军控制中。
独孤千刃先命人把武关城门拆掉,然后进一步往里面试探。
其实按照原本的计划,城门被打开后,独孤千刃应立刻带兵攻入武关,杀秦军一个措手不及。
但现实是,在他赶到前,武关的大部分秦军已被惊动,并迅速做出反击。
潘顾景一边在城内布置防御,一边遣刀盾兵、长枪兵迎击魏军。
秦军士卒皆有过巷战方面的经验或训练,而潘顾景应对得当,秦军并未陷入慌乱。
为了更便于厮杀,秦军在城墙上将一根根火把点燃,然后高高架起。
火光冲天,不仅照亮了武关的夜空,也将城墙上下映照得如同白昼。
大秦将士心中一振!
独孤千刃有自知之明,不觉得五千士卒就能攻下武关。
他的任务是尽可能拖延时间,在令狐承率大军抵达前,牢牢占据城门的位置。
城门附近,地方狭窄,双方皆难以施展的开。
秦军兵虽多,一时也难以击退魏军。
可随着战斗的持续,独孤凌心中渐渐生出一丝不安。
“令狐承怎么还没到?”
这个问题他已经第四次问了,独孤千刃渐渐有些不耐烦,懒得回答他。
“你可曾有看到韦睿?”独孤凌换了个问题。
独孤千刃先是微微一怔,随即脸色变了变。
对啊,为何迄今为止,秦军主要将领中他只看到潘顾景一人?
韦睿、刘浩彦、陈禄等人去哪了?
难道说,韦睿不关心武关的得失吗?
而事情正如他猜的那样。
武关对魏国来讲异常重要,但对韦睿来讲却不是。
哪怕没有武关,秦军同样可经陈仓道、褒斜道、傥骆道、子午道等方向进攻关中。
实在不行,也可先打下陇西的天水,再经天水徐徐东进,攻入关中平原。
朦胧的月亮静静地挂在空中,它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透过树梢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地面上。
在这幽暗的夜色中,一支庞大的军队正浩浩荡荡,疾速前行。
令狐承骑在马上,时不时抬头望向武关的方向。
尽管他竭力保持着镇定,心中仍有一丝紧张。
“此处离武关还有多远?”令狐承对偏将周昌道。
“约还有十里。”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轻骑先行,重甲跟之,步卒随后。”
“是!”周昌抱拳道。
这时,一名魏军士卒由于水喝多了,得到上级军官允许后,跑到左侧大树下方便。
不经意间,士卒目光扫了眼远处。
似乎有一簇簇漆黑的东西,正在缓慢移动着,距离魏军越来越近。
“那是什么?”士卒觉得有些奇怪,低声喃喃,“怎么这么黑?”
他不禁揉了揉眼睛,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不知不觉间,那块黑色的东西来到了士兵面前。
他这才发现,原来是有人披着一块偌大的黑布。
士兵顿感不妙,连裤子都没系好,匆匆跑开。
“有!”
他刚一开口,一支锋利的箭矢破空而来,猛然穿透他的胸膛,随即重重摔在了地上。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了再隐蔽下去的必要。
陈禄一把扔掉身上的黑布,嘶声大吼,“动手!”
秦军将士如同夜幕中的幽灵,带着惊人的杀气,和震天的战吼,以雷霆之势朝魏军扑去。
周围的寂静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喧嚣。
战斗发生的过于突然,魏军毫无准备,在秦军猛攻下,队伍顿时变得混乱。
令狐承脸色骤然大变!
他紧握着手中的长刀,手臂微微颤抖,显然是被这意外的袭击所激怒。
本以为秦军来自魏军左侧。
可右侧树林里同样传来杀喊声。
只见无数秦军快速奔跑着,以至魏军连射箭的时间都没有,转眼两军就交上了手。
霎那间,刀光剑影在夜空中交织。
大把大把的鲜血,四溅而飞,浸入了脚下这片土地。
秦军拥有先发优势,从一开始就占据了上风。
令狐承轻易判断出,这是一场预谋已久的埋伏,心中甚是恼火。
失误了!
这条路上并没有山谷或悬崖,地势稍显平坦,所以他没料到此处会有伏兵。
“该死的!”令狐承一声怒骂,也不知是骂的谁。
眼下形势容不得想太多,他必须尽快想出办法。
考虑到魏军十多万人,目前并非所有人都遭到了攻击。
其中部分步卒,以及轻、重骑兵尚未与秦军交手。
但继续打下去胜率太小,令狐承当前有两个选择,要么且战且退,撤回魏军大营;要么孤注一掷,剩下兵马继续奔袭武关。
几乎没怎么犹豫,令狐承很快做出了决定。
独孤千刃还在武关苦苦等着他,若此时退了回去,他恐将抱憾终身。
令狐承咬了咬牙,叫来偏将周昌,令他按原计划杀往武关。
周昌匆匆带兵离去。
然而,韦睿又怎会放魏军离去。
今晚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月光苍白而冷峻,勉强照亮了这片漆黑的战场,却更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周昌率骑兵行进不到两里,最前头士卒发现有秦军拦路。
“冲过去,撞死他们!”周昌狠狠道。
魏军六千重甲骑兵打头阵,犹如一股钢铁洪流,排山倒海般直奔秦军而去。
对面的刘浩彦神情亢奋,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焰,就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虎,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
他从没忘记过,当初在洛阳,就是被重骑所打败。
现在到了一雪前耻的时候!
刘浩彦望向己方的数千重甲骑兵,一声咆哮。
“杀!”
瞬间,战马嘶鸣,大地开始颤抖。
重骑之间的对决,是钢铁和钢铁的较量,也是这个时代,最强战力之间的较量。
砰!砰!
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频频响起,不少士兵被撞的人仰马翻,场面壮观而激烈。
有士卒不慎被战马踩踏,即使身穿厚重的甲胄,但在那巨大的冲击力下,甲胄瞬间变形,甚至被踩得凹陷下去,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这种情况下,骨折、断腿反而是幸运的事。
在重骑的使用上,魏军经验更丰富一些,但秦军皆手持马槊,有更好的穿透力,更适合贴身肉搏。
刘浩彦又派出陌刀兵参战,上砍骑兵,下斩马腿,硬生生将魏军压制住。
魏军中并非没有能人,见攻势受阻,偏将李安司率四千轻骑绕过战场,穿过一片茂林,然后前往东南方向,看样子是要去武关。
齐宗洋连忙率兵拦截。
李安司却又调转方向,绕了一个大圈,径直杀向刘浩彦后方,打算和周昌前后夹击。
刘浩彦见状冷冷一笑。
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为了这一战,不管是刘浩彦,还是韦睿,已经等太久了。
可以说,为了赢,他赌上了一切!
“弓弩手准备,长枪兵结阵。”刘浩彦高声道。
秦军各式各样弓弩同时发威,箭矢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天空。
正在冲锋中的魏军轻骑,瞬间陷入了箭雨的狂轰滥炸之中。
有骑兵被箭矢射中咽喉或胸膛,顿时鲜血喷溅,生命快速消逝;还有的被射中马匹,战马倒下后,将骑手甩出数米之远。
李安司见秦军箭矢猛烈,且长枪兵严阵以待,于是在战场周围游射,并不断袭扰秦军。
不一会,齐宗洋带兵赶了回来。
他刚才被李安司甩开,心中有些恼怒。
在刘浩彦建议下,秦军轻骑兵分两路。
一部应对李安司所部,另一部绕过战场,杀向后面的周昌。
相比于准备许久的秦军,周昌那边因时间仓促,显然没有详细的布置。
连续两股魏军被秦军杀穿,被迫步步后退。
周昌实在没办法,派人向令狐承通报这边的战事,之后抽刀朝刘浩彦冲了过去。
可他却不知道,令狐承那边战况同样不妙。
作为秦军一等一的悍将,私底下有人称陈禄有勇无谋;而除了他,秦偏将刘晟,也常常被人戏称脑子不太好使。
可毫无疑问的是,两人的武力值,绝对是当世顶尖的。
陈禄、刘昇分别带兵,从左右两侧不断往前推进。
犹如两把锋利的巨刃,毫不留情切割着敌军。
其实不止是他们两个,在这片开阔地带,这种不需要复杂的计谋,纯粹靠蛮力、血腥的拼杀,是很多秦军悍卒最喜欢的战斗方式。
一波又一波魏军被击溃,唯有一些沙场老卒被激怒,和秦军死死缠斗在一起。
无尽的杀戮中,死亡之花悄然绽放!
一片片凄美,而又破碎的花瓣,无奈的永远留在了这片土地上。
战场混乱不堪,魏军指挥系统基本失效,令狐承已很难调动所有人。
他只能命亲兵高高举起魏军战旗,期望更多人聚集到旗帜下。
可当令狐承得知周昌被刘浩彦挡住,无法前往武关的消息,令狐承彻底绷不住了。
独孤千刃还在那里等着他!
他如果无法带兵赶到,独孤千刃怎么办?
结局可想而知。
更重要的是
接下来,谁来拯救大魏?
大魏要亡了吗?
大魏怎么可以亡!
令狐承对此无法接受。
这比杀了他还痛苦。
令狐承眼睛如血般通红,眼泪如断线的珍珠,顺着他沧桑的脸颊无声地滑落。
痛苦!失落!愤怒!无奈!
各种情绪在他脸上交织着。
之后,全化为了冲天的战意。
令狐承打算作最后一搏!
他一边疯了般高呼“大魏必胜”,一边率亲兵冲入了战场。
人心、士气,此刻比什么都重要。
令狐承要让所有魏军将士都知道,他没有放弃,他依然在战斗,魏军还有希望。
有秦军士卒见令狐承冲的很猛,当即挥刀朝他杀去,却反被砍翻在地。
此刻的令狐承,比任何时候都渴望着战斗。
他在战场上肆意驰骋,丝毫不顾及安危,一个又一个秦军士卒被其斩杀。
见主将如此生猛,确实激励到不少魏军将士。
连不远处观战的韦睿,也不由感慨他的勇武。
不过,该结束了!
所有人都累了,是时候停下来了。
韦睿缓缓抬起右手。
很快,最后一支秦军冲入了战场。
听到漫天遍野的杀喊声,令狐承身子一顿,长刀从手中滑落。
他望着周围的一切,眼神无助又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