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放弃太原城?”
太原城头上,包括薛世行、令狐承在内,一众魏军将领面面相觑,眼睛瞪得像铜铃,透露出深深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薛世行抽出利刃,怒目而视,“我等还在死战,朝廷岂能将太原拱手让与燕贼;若这么做了,它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昔日同袍。”
兵部尚书独孤楚宣表情苦涩,他就知道会是这样,所以才亲自来一趟。
“秦军势大,绰绰逼人;陛下有意和燕军联手,合力抗秦。”
“秦帝野心勃勃,在黄河南岸囤积重兵,显然有图河北之心;即使不让出太原,刘泰也早晚会主动罢兵。”
“可眼下刘泰执意打下去,此战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万一秦军从汉中大举北上,恐关中难以应对。”独孤楚宣沉声道。
“既然这样,不如干脆增兵河东,与燕贼痛痛快快大战一场,速战速决!”薛世行眼睛猩红,浑身上下杀气腾腾,“我知晓朝廷的不易,只需再多个五万人,必能将燕贼斩尽杀绝!”
独孤楚宣轻轻蠕动嘴唇,脸上涌出些许复杂。
出于对李佑名声的维护,他无法告诉薛世行等人,李佑不愿和燕军决战。
“燕军有可能避而不战,增兵了也没用。”独孤楚宣强行解释道。
薛世行当即反驳道:“此战已近五个月,燕军为夺取河东调集重兵,精锐尽出;连刘文俊、陈闻欣等人都来了,怎会避而不战?”
“薛世行!。”独孤楚宣声音突然拔高,厉声道:“你想干什么?你想造反吗?”
薛世行张大嘴巴,表情显得有些茫然。
“天下大势你看不清吗?秦国人口众多,国土广袤。凭我大魏一己之力,如何能对抗的了秦贼。”独孤楚宣朗声道。
薛世行微微一怔,眼眶渐渐湿润。
看了看远处,不再言语,转身走下了城墙。
旁边的令狐承暗自一声叹息,看向独孤楚宣,“你和刘泰谈妥了吗?”
“他已经答应了,只要这座太原城,河东以南仍属于我大魏;日后愿结成攻守同盟,合力对抗秦军。”
至于刘泰会不会信守诺言?两人均没有提及。
有的事情,他们看的很明白。
李佑不想再打了!
这个结局无论是否满意,只能这样了。
三日后,魏军主动撤离太原,退往南面的临汾、上党等地。
刘泰顿时欣喜若狂,激动不已。
不仅是李佑,他也快被这场战争逼疯了。
只不过,没有夺取整个河东,总归是有些遗憾。
一度想要撕毁合约,挥兵南下,最终被谋士宋韬明、陈闻欣等人劝住。
“统一河北不能再拖了,必须在秦军北上前攻破邺城,迟则生变!”陈闻欣劝道。
刘泰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与孟凯积怨十多年,做梦都想将其生吞活剥,方能解心头之恨。
一边安排将士们休整,一边与众将筹划河北战事。
冬日的金陵城,寒风凛冽,冰冷的空气像针尖般刺入肌肤。
街头巷尾,霜花点缀着古老的青石板路,人们呼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化作了一缕缕白烟。
邓信缓缓走出宫门,面无表情坐上了马车。
这个冬天于邓信而言,尤其的煎熬。
不仅被踢出了紫薇阁,又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工部尚书,这些都是邓信事先没想到的。
顾名思义,工部主要负责的就是建设工作,如修建行宫、水利工程、河道疏通等。
邓信很不喜欢做这些事,可他毫无办法;若不遵旨,形同谋反!
不一会,马车抵达了自家府邸。
嫡长子邓奕晗早已站在外面等候,其眉头紧锁,眼中满是浓浓的忧虑。
见到邓信后连忙迎了上来,“父亲,陛下怎么说?”
“去书房吧。”
“是。”哪怕再是焦急,邓奕晗也只能耐着性子。
最近这几日,他真正体会到了何为世态炎凉。
二弟邓奕辰,和扬州太守嫡女有定下婚约;先前邓信在朝中权高位重,对方恨不得再嫁过来几个女儿。
过几个月就到了成亲的日子,对方却突然撕毁了婚约,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原本一些和邓家有交往的大臣,纷纷断了来往;若偶尔在路上遇到,对方会立刻调转方向,唯恐避之不及。
尤其是对方那嫌弃的眼神,邓奕晗至今记忆犹新。
到了书房外面,他先是仔细的环顾四周,确定不会有人躲起来偷听,这才放心走了进去。
“父亲,陛下刚才可曾讲了,此次为何要您退出紫薇阁?”邓奕晗迫不及待的问道。
邓信神色凝重,“陛下说为父年龄有些大了,担心为父过于劳累,坏了身体。”
邓奕晗一声苦笑,“紫薇阁里,父亲年龄明明不是最大的。”
邓信默然,他当然明白,这些只是皇帝的托辞。
归根究底,是皇帝对他产生了不满;或者说,皇帝已不像当初那般信任他了。
而这意味着什么,邓信怎会不清楚。
王子辰至今还在蛮荒之地苦苦度日,十有八九将来会死在那里。
他的遭遇,未来有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
邓奕晗在屋内来回踱步,许久后,严肃说道:“儿子以为,与天子对抗乃自取死路;若陛下心里真的不满父亲,在朝中继续待下去也无意义。”
“你想说什么?”邓信道。
“我建议父亲请旨去地方任职,远离朝野;要么干脆辞官,整日闭门不出。”
邓信没回应,目光深沉,一味的沉默着。
邓奕晗又道:“父亲辅佐陛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果这次主动退了,陛下不至于赶尽杀绝!”
许久后,邓信微微摇了摇头,“为了太子,为父不能离开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