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程乾那一番充满诚意的说辞,力满无力的低下了头。他原本充满愤怒与怀疑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内心的纠结与矛盾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显然程乾的“发誓”和力满对他阿爸的孝顺让他哑口无言了。他紧咬着嘴唇,嘴唇被咬得泛出了苍白的颜色,双手紧紧地握成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却又缓缓松开。
他的目光游离不定,时而看向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父亲,时而看向一脸真诚的程乾,心中犹如有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清。
“力满大哥,你就相信程乾阿哥吧。程乾阿哥可是留过洋的。”乌萨也走上前来,牵着力满的手摇着说道。乌萨那清澈的眼眸中满是对程乾的信任,她那稚嫩的声音在这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脆。
力满抬起头,看了看乌萨,又看了看一脸坚定的程乾,最终长叹了一口气,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好吧,那就再信你一次。但你一定要说到做到,救好我阿爸。如果我阿爸有个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说完,力满的眼眶泛红,泪水在其中打转。
见力满相信了自己,程乾又迫不及待地说道:“你这里有回回蒜吗?要新鲜的。”
“回回蒜?你要它干嘛。”力满用袖口擦了擦眼中的泪水,满脸疑惑地问道。他的声音还带着些许哭腔,眼神中仍有未散去的悲伤和忧虑。
“你不需要知道我要了干嘛,你只需要知道那东西能救你阿爹的命。”程乾没好气地说道,他的眉头紧皱,神色略显焦急。
你能想象一个一米八长着络腮胡的壮汉在你面前抹眼泪的样子吗?那是一种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力满原本高大威猛的身躯,此刻却显得有些佝偻。他那宽阔的肩膀微微颤抖着,粗壮的手臂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那张被络腮胡覆盖的脸庞,此刻挂满了泪痕,泪水顺着他粗糙的脸颊滑落,滴落在他破旧的衣衫上。
他的眼睛红肿,眼神中满是绝望与无助,就像一头受伤的猛兽,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悯。
“阿爸以前采药的时候挖了一些回来,只不过我们都是给它晒干了炒菜吃。”力满缓缓说道,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沮丧。
“干的不行,要新鲜的。你明早去山上挖,越多越好。”程乾郑重地说道,他的表情严肃而专注,目光紧紧地盯着力满,仿佛这新鲜的回回蒜就是救命的关键。
力满心里却在想:这晒干的回回蒜都能吃,难道新鲜的就有那么大作用?
“还有你阿爹腿上那个草药你最好给他洗掉,用酒给你阿爸好好清洗一下伤口。不然你阿爸的腿会烂掉的,到时候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程乾一脸严肃地提醒道。
说完,程乾缓缓蹲下。用刚刚从阿珠家带出来的小刀缓缓靠近了老人那只溃烂伤腿上的脓疮。
“你要干什么。”随着一声巨吼,力满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程乾瞬间被这股巨力推倒在地。
“程乾阿哥,你没事吧。”乌萨赶忙跑到程乾身边,扶起了他。乌萨的脸上满是关切和紧张,他那矮小的身躯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坚定。
程乾被推倒后,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苦笑,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对着力满说道:“力满兄弟,我这是要帮阿爸处理伤口,脓疮不处理掉,病情会越来越严重的。”
“你真的是太鲁莽了力满。你以前的聪明都去哪了?”说着老妇人缓缓站起身来,她那颤颤巍巍的身躯显得有些吃力,拿着拐杖无力地敲了力满两下。她的脸上满是无奈和嗔怪,眼神中却又透着对力满的疼爱。
然后小心翼翼地对着程乾说道:“小伙子真是对不起,我家这个力满脑子是一根筋,希望你不要怪罪于他。这孩子啊,打小就实心眼儿,一心只想着他阿爸能好起来,所以刚才才会那么冲动,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计较。”老妇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哀求,脸上满是歉意。
力满委屈地说道:“我也是看他拿着刀子靠近阿爸,我怕他对阿爸不利。我当时脑子一热,啥也没想就冲上去了。阿爸病成这样,我心里着急啊。”力满的眼睛红红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他那粗壮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安和愧疚。
程乾无奈地笑着说道:“无妨,力满兄弟也是孝顺,救父心切。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不会放在心上的。咱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想办法治好阿爸的病。”程乾的脸上带着宽容和理解,他的目光坚定而温和。
“嘿嘿嘿!”力满摸了摸脑袋,憨笑了两声。他那憨厚的笑容里带着一丝不好意思,仿佛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冲动有些不妥。
“程乾,如果你能治好我阿爸的病,从此以后我力满为你当牛做马,在所不惜!”力满咬着牙,目光坚定地说道。他那宽阔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内心的激动与急切就要喷涌而出。
此刻力满的心里如同燃起了一团烈火,他想着只要能让阿爸恢复健康,让他做什么都愿意。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继续说道:“我力满说到做到,绝不反悔。只要能救我阿爸,哪怕要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退缩!”力满的声音在这不大的屋子里回荡,每一个字都饱含着他对父亲深深的爱。
程乾道:“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力满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手掌与程乾紧紧握住。此刻,力满的眼神中充满了决绝和坚定,仿佛这一刻的承诺重于千钧。
他那紧绷的面容和微微颤抖的手臂,都显示出他内心的紧张与期待。
程乾将小刀放在忽明忽暗的蜡烛上烧了几分钟,那摇曳的烛光映照着他严肃而专注的神情。随后,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将烧得滚烫的小刀伸向了老人腿上的脓疮。烂肉脓疮碰到高温的刀,瞬间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味。
烂肉里流淌出一些黄白色的脓液,那浓稠的液体仿佛是邪恶的化身,正是葡萄球菌的聚集地。程乾眉头紧皱,赶忙叫力满拿了个土碗过来,小心翼翼地将脓液接到了碗里。那脓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弥漫在整个房间,可在场的人都顾不上这些,满心只想着如何救寨子里面唯一的土医。
“好了。”不知过了多久,程乾长舒一口气,摸了摸头上豆大的汗珠,缓缓站起身来。他的双腿因为长时间蹲着而麻木不堪,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微微晃了晃。他的脸上满是疲惫之色,眼睛里却透露出一丝欣慰。
力满见状,赶紧上前扶住程乾,眼中满是感激和期待,急切地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现在你只有用热水好好清洗一下你阿爹腿上的患处。明日你去山上多挖一些回回蒜,然后洗干净。捣碎加酒给你阿爸敷上,一日两次一定要烈酒才行。”程乾神情严肃且郑重地叮嘱道。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力满,眼神中满是认真与专注,生怕力满遗漏了任何一个关键的步骤。
此刻程乾的心里也有些忐忑,他深知这治疗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稍有差池,可能就会前功尽弃。他接着又加重语气补充道:“记住,千万不能马虎,每一个环节都要做到位,这样你阿爸的腿才有痊愈的希望。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每一步都关乎着你阿爸的病情能否好转。”
说完程乾就和乌萨两人拿着那一碗令人作呕的脓液回到了家。
程乾还没到乌萨家门口,一个忽明忽暗的红点就映入眼帘。程乾心里知道,这是老倌不放心他和乌萨,在门口等着他们归来。想到这,一股暖意瞬间如潺潺溪流般涌上心头。
“怎么去了这久?”老倌的声音打破了黑暗的寂静,那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急切和深深的担忧,“我在这等得心里直发慌,生怕出了啥岔子。”
程乾赶忙解释道:“您别担心,我们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嘛。你们的寨子太美了,我忍不住多看了看,这才耽搁了些时间。”
一阵凉风袭来,老倌忍不住剧烈地咳咳咳地咳嗽起来。程乾一脸关切地问道:“老头,抽不了,就少抽点。您这身体可得多注意啊!”
“不管……咳咳…你的…咳…事情。你们还是早点睡吧。”老倌一边咳嗽,一边倔强地说道,他的声音在冷风中显得愈发虚弱,却还是透着那股子执拗劲儿。
程乾知道劝不了这个倔强的老头,只好无奈地说道:“那你自己多注意点身体,别不当回事儿。”
乌萨这小子因为害怕他阿爹,此时也不敢插话,只能唯唯诺诺的跟着程乾后面进屋。
进屋后,程乾便把脓液均匀地洒在了猪皮汤里,然后默默祈祷着:“希望七天后的发酵能够成功。”此刻,他的心里既有期待又有一丝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