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一道无形灵力划过深邃夜空。
夭霖踩着剑身，紧攥着柳清泠的衣袍，努力站稳。
不多时，柳清泠的声音再度响起：“沐姑娘，到了。”
沐夭霖紧闭的双眸微颤，良久才缓缓睁开，垂眸，脚下踩着柳清泠的剑，剑下距地三尺，伸脚一跳，落地未稳，踉跄着向前摔去。
“啊……”夭霖惊叫，忽觉手腕一紧，被大力往回拽，坚实臂膀拦住她的身体。
沐夭霖的身体抵在他臂弯，低头，恍惚间有淡淡清香入鼻。
不禁轻嗅，真好闻。
这味道与她在幻境中闻到的刺鼻异香截然不同，这位长老身上的气味清淡，这味道很熟悉，这是……
同族的气息。
臂弯处的力量轻柔，柳清泠瞬间涨红了脸，心中暗想：这姑娘年纪轻轻，喜好特异也就罢了，怎的行为也如此莽撞？
“好闻吗？”极度不悦的声音传来。
沐夭霖这才惊觉自己的举动越界了，忙直起身，垂着脸。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实在是长老身上的气味太香了，所以才……”声音渐低，她尴尬不已。
柳清泠脸更烫了，正了正衣袍，沉声道：“你年纪小不懂礼数也正常，不过，此等举动日后万不可再有。”
“哦。我知道了，谢长老教诲。”声音轻软，夭霖赫然抬头，“长老，你方才说此处危险是什么意思，这不是楚玥姐姐……的幻境吗？”
愣住。
这……这长老的样貌也太……出众了些！
她看得愈发痴迷，原以为这位执法长老是蓄着胡子的道袍老头，不想竟是年轻的俊俏男子。那双眉、那双眼、那鼻子、那嘴唇……看得她心狂跳不止，夭霖忍不住轻揉心口。
柳清泠瞥见她的动作，双瞳骤缩，这姑娘举止怎这般……这般……
震惊之余忙转身，终是多年的教养没让他说出那句“怎的这么不知羞”。
柳清泠深吸几口气，视线微转。
“姑娘说得不错，此处确实是楚姑娘的幻境，名为虚弥幻境。”
“虚弥幻境依入境之人心中所求和恐惧之事幻化而成，于入境之人而言，幻境中的一切都是假象，只要心志坚定，便能脱身。”
“可对闯入幻境的外人而言，自他们入境之时，就已经成了幻境的一部分，这里一切都是真实的。”
不知何时，沐夭霖已凑至跟前。
她一脸茫然，清澈的桃花眼映着洒满夜空的星辰，眼神中的不解与疑惑更添几分纯真。
对上这样的眸子，不禁心弦微漾。
这不是个好兆头。
再次撇开视线，赶在沐夭霖开口前解释：“虚弥幻境以元神入境，元神与寿数相连，若闯入者的元神在幻境中受伤，现实中的人亦会受伤。”
冷汗涔涔。
夭霖吓得咽了咽口水，强自镇定：“那我若不幸死在幻境里，现实中的我也会死？”
柳清泠点头。
静谧的夜再次安静。
沐夭霖颤抖着身体，又问：“那楚玥姐姐呢，她会不会死？”
柳清泠摇头，“这个幻境由楚姑娘心中恐惧之事幻化而成，她是这里的主人，在这里，无人可以伤她。”
夭霖长舒一口气，悬着的心踏实落地。
忽然想起一事，方才长老说，只要入境之人心志坚定，就能冲破幻境，那若楚玥心志不坚呢？
“长……长老，若楚玥姐姐心志不坚会如何？”
担忧的双眼仰望着他。
柳清泠沉思片刻，淡淡回答：“永困幻境。”顿了顿，终是没有告诉她，这个幻境只能维持三个时辰。
他还真有几分好奇，沐夭霖若是知晓自己的朋友可能永困幻境会如何做。
果然，沐夭霖满脸急色，一把拉住他的手腕，祈求道：“长老，您如此厉害，求您救救楚玥姐姐，好不好。”
夭霖眼中急出两行清泪。
柳清泠心念一动，终道：“这是她自己的恐惧，无人可以帮她。”
神情认真，不似假话。
夜色中，柳清泠看不清她的神色，却能清晰地听见女子细细的抽泣声。
心中一怔。
在他漫长的生命中，身边的女子屈指可数，生平第一次见女子落泪，一时无措，急忙软了声音：“你想救她？”
沐夭霖赫然抬眼，眼眸微亮。
“有办法吗？”
“你若能助她破除心中恐惧，便可带她离开。只是，你不怕死吗？”
夭霖猛点头，“怕，可是楚玥姐姐是我朋友，我必须救她。”
“好，伸手。”
夭霖乖乖伸出手心。
柳清泠剑指在她手心轻滑几下，酥麻之感惹得她心弦一痒，片刻后，柳清泠收手，她疑惑地抬起手，盯着手心奇怪的金光，问：“长老，这是什么？”
“这是传送符，只要默念你想去的地方，它可以带你过去。”
沐夭霖沉思，“那我能让它带我去找楚玥姐姐吗？”
“可以。”点头，又道：“不过只能用一次。”
他的意思沐夭霖明白。救自己，还是找楚玥，她只能选其一。
能用就行。
她欣喜地摸着符咒，喃喃自语：“太好了，能找到楚玥姐姐了。”随即朝柳清泠深鞠一躬，“多谢长老。”
说完，阖上双眼，心中默念：“找楚玥，找楚玥……”
倏地睁眼，身处一个陌生大帐，几步外的床榻上端坐着一位红衣的女子，头顶红盖头，细碎的哭泣声从盖头下传来。
夭霖虽看不清女子面容，但楚玥的气息她不会认错。
她疾步向前，轻喊：“楚玥姐姐。”
盖头下的红衣女子闻声一颤，急忙掀开盖头，看清来人，起身道：“夭霖？你怎来了，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快，趁没人发现，你快走。”
夭霖急忙道：“楚玥姐姐，你听我说，这里是由你恐惧之事幻化而成的虚弥幻境，一切都是假的。”声音越发急切，“你别怕，你只要不再恐惧，我们就能平安出去了。”
楚玥显然不信，推开她，“夭霖，你救不了我的，你赶紧走吧。”
夭霖立刻反驳：“不，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带你离开。”
说罢，拉起楚玥的手腕往外走。
“来人，有人劫持公主。”
刚出营帐，便听一声大喊。
无数士兵将她们团团围住，夭霖连忙挡在楚玥身前。
夜空中柳清泠踩着佩剑，目光紧紧盯着被士兵围困的两名女子，手中灵力汇聚，已经做好了随时破除幻境的准备。
夭霖站在楚玥身前，完全忘了柳清泠的话。
她心里害怕极了，即便此时，仍尽力安慰楚玥：“楚玥姐姐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柳清泠看着她的举动，暗道：“笨死了。”
却不知沐夭霖这时也觉得自己蠢笨。
都说妖怪法力无边？怎么就她什么都不会。
沐夭霖忍不住埋怨自己。她若是能像那位逍遥派的长老一样厉害，就能带楚玥姐姐飞走了。
楚玥将她拉至身侧，另一只手抽出发簪，用力抵在白皙的脖颈上。
“你们放她走，不然我就死给你们看，到时候，你们就拿一具尸体和可汗洞房吧。”
夭霖受了惊，慌忙拉着楚玥握簪的手，“楚玥姐姐，快放下。”
“哼！都被送来和亲了，还当自己是什么金枝玉叶的公主吗？”壮硕的男人从士兵身后走出，抬手命令：“都杀了。”
士兵得令冲杀，柳清泠手心灵力大聚，抬手破镜。
与此同时，沐夭霖的尖叫声传来：
“都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