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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水墨丹青

    这只猫妖本来是嘉靖年间皇宫里的一只御猫。屈指一算,距今已经四百多年了。嘉靖皇帝朱厚熜不爱女色,就喜欢猫,当时人尽皆知。养了不计其数的猫,专门为猫咪修宫殿,名叫“猫儿房”,嘉靖最喜爱的一只猫名叫“霜眉”,地位甚至超过了皇帝的其他嫔妃。天天与嘉靖帝为伴,形影不离。但是就连皇帝本人都逃不过生死轮回的天地大道,何况一只猫,多年后霜眉生病而死,嘉靖专门为其打造黄金棺椁,葬于景山(当时叫万岁山)。同时嘉靖帝也对生死产生了恐惧,开始为求长生沉迷炼丹,疏于朝政,逐渐把权力交于严嵩父子。之后明朝大乱。

    而眼前这只猫妖正是霜眉一母同胞的妹妹,因为身上的毛色就像水墨画一样,所以她的名字叫“丹青”,丹青自幼在猫儿房长大,性格乖巧但孤僻,不喜欢和其他的猫玩耍打闹,始终独来独往,喜欢趴在奉天殿的房顶晒太阳、发呆。奉天殿就是现在故宫太和殿,是皇宫里最高的建筑,丹青和姐姐霜眉感情很好。但霜眉大部分时间都被嘉靖帝带在身边,就连上朝都抱着,所以每当有机会和霜眉在一起时,丹青都很开心,因为霜眉都会跟她讲很多很多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再后来霜眉病故,丹青在一旁束手无策,也亲眼目睹嘉靖帝的悲痛欲绝,对生死轮回产生了感悟,开了灵智,再加上那时的宫廷已乱成一团,猫儿房也逐渐被人淡忘。于是丹青独自离开了皇宫。

    她找了一处山野,每天晚上开始对天拜月,吐纳修炼也经历了不少奇遇机缘,终于有一天得道化形。因为生性淡泊,化型成人后丹青依然隐居深山修炼,很少会出来。期间明朝覆灭,数次改朝换代,对此丹青一概不知,也不关心。等到丹青修出七尾,功法大成的时候,已是近代。在山里待的太久了,丹青感觉这个世界好像和以前所认知的世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于是便下山来走走,看看现在的世界是什么样。一开始,她始终以猫的形态出现,走走停停,四处溜达感受着这花花世界,逍遥自在。

    又是十数年过去,丹青游逛到了一处村庄,钻到一家农户的灶房里找吃的。其实一旦成妖,对吃东西的需求就基本没有了,但是丹青嘴馋,纯粹就是因为觉得人做的东西比较好吃。这户人家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和老伴过日子,两口子老来得子,十分疼爱,一辈子含辛茹苦抚养了一个儿子。好容易抚养成人。儿子也很孝顺懂事,虽然没怎么上过学,但为给老两口减轻负担,早早就外出打工,不幸遇车祸而死,老头本来年龄就大身体不好,经不住老年丧子的打击,没多久也病逝了。就剩老太太一人,守着一院空房,靠村委会的救济生活,善良淳朴的左邻右里隔三差五也会拿点自家做的肉、蛋、鸡、鱼给老太太改善生活。等哪一天,老太太双手一撒,这一户也就在世界上消失了。

    这一天老太太从外面回来,一进灶房就看到趴在灶台上正在偷吃的丹青,看到丹青眉清目秀,憨态可掬,十分招人喜欢。老太太没有驱赶,反而嘴里招呼着把邻居接济他的食物拿来喂给丹青,丹青是能听懂人言的,知道这个老人没有恶意,慈祥和善,于是也愿意和老太太亲近,欣然接受了老太太给他的食物。一来二去就就熟了,成了老太太的一种心灵寄托。丹青很享受老太太的这种宠爱。为了让老太太生活的好一点,跟一只狗似的隔三差五的跑到后山去抓点山鸡、野兔什么的给老太太叼回来,老太太更是把丹青爱的跟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

    妖的感知力极强,知道老太太其实没有几年阳寿了,本意是想陪老太太几年,待她寿终正寝后,自己再继续浪荡。可惜,天不遂猫愿,一天下午,丹青跟往常一样溜达到后山逮山鸡去了,老太太家院子中突然闯进几个五大三粗,满是纹身的人,一进门就喊老人儿子的名字。而且连踢带砸,把院子里的篱笆、凳子都踹倒了。孩子都走了两年多了,怎么还会有人来找?老太太就问那些人是干什么的,领头的人说老人儿子在网上借了他们的网贷,拖了很久没还,人也联系不上。现在连本带利已经五万多了。他们根据身份证上的地址才找到这里。让老人要么把人交出来,要么替他把钱还了。

    老人不明所以,根本听不懂这些人说的什么网贷、什么利息都是怎么回事,赶紧请邻居来帮忙解释,邻居知道这些人不是善茬,就告诉他们老太太的儿子两年前出车祸已经去世了,老伴也跟着走了,现在就这么一个孤寡老太太,生活都靠接济,哪有钱给他们?。这些人根本不信,认为老人和邻居是在包庇老人的儿子想赖账,一定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知道老太太年纪大动不得,于是冲进屋里叮咣五四一通乱砸,把为数不多的家具、锅碗瓢盆砸了个稀巴烂,扔下一句话:三天后再来,到时把钱准备好,否则就一把火烧了老太太的房子,烧完还得还钱。然后扬长而去,邻居也吓得不轻,害怕趟上这群黑社会的浑水,简单安慰了老太太几句之后就赶紧回去了。

    傍晚,丹青叼着野鸡神气活现的回来了,刚跃上院墙,就看到院子里狼藉一片,连忙跑进屋里,屋里桌椅横倒在地上,灶台上的碗碎了一地。柜子被打开,衣服被褥散落的到处都是。老太太低着头依靠着床腿坐在地上。丹青松开口中的山鸡,跑到老人身边,用脑袋蹭蹭老人的手。口中发出急促的喵。。。喵。。。。声呼唤老人。但是老人没有反应。

    丹青看看四下无人,身形一晃,显出人形,上前探探老人鼻息,发现呼吸微弱。赶忙低下头去,吐出体内的妖丹缓缓送入老人口中,在老人体内循环一周,又从口中飞出来,回到丹青体内。片刻之后老太太缓缓睁开眼睛。丹青赶紧变回猫的样子,凑到老人身边。老太太看看丹青,又看看门口地上的山鸡,脸上浮起一丝微笑,轻轻的地将丹青抱入怀中,眼中泪如雨下。此时的丹青也是心急如焚,她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又不能出声询问,以老太太现在的状态。她要突然口吐人言,估计老太太当场就得吓死。老太太抱着丹青哭了一会,然后勉强挣扎起身,步履蹒跚的走到灶台边,从地上破碎的碗里捡起几块鸡肉,用颤巍巍的双手捧到丹青面前,口里念叨着:“小乖饿了?快吃吧”。

    “小乖”是老太太给丹青起的名字。丹青这会哪有心情吃饭,只能不停围着鸡肉转圈,嘴里喵。。。喵。。。叫个不停。老太太看丹青不肯吃,便重新坐回到地上,丹青马上钻进老太太怀里,抬起脑袋一个劲的蹭老太太的脸颊。老太太一手托着丹青,一手轻轻的抚摸着丹青的头。丹青抬起头,眯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渐渐的丹青觉得抚摸自己的那只手越来越慢,最后终于不动了,托着自己的那只手也垂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