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雪已在昨夜某个时刻停下。
大地铺上了一层浅浅的白绒毛毯。
褚亦照例跟褚强一起去了同村的一些亲戚家里拜年。
“有对象了吗？”
“现在在哪里工作？”
“工资多少钱？”
拜年的过程无非就是用假笑敷衍诸如此类的问题。
一如往年，无聊透顶。
除了没有对象是实话之外，其他问题褚亦一概随口胡编。
问工作就是保安，问工资就是三千。
不单是因为特安部的工作属于保密性质。
更是想借此来堵住褚强乱吹牛逼的口。
到了中午饭点，两个中年男人嘻嘻哈哈地就来到了褚亦家里。
他们是褚强的两个表弟。
褚宁脸色黝黑身体发福。
褚勇脸色蜡黄宛若竹竿。
是褚强喊来的。
每年初一，褚强兄弟几个都要凑在一起吃个团圆饭，喝点小酒。
每年都在褚亦奶奶家。
“来，褚亦，喝点啊？”褚宁吆喝道。
“不了不了，我不喝酒，你们喝。”
“哎，都是男子汉了，男人哪有不喝酒的，来，喝点！”褚勇也跟着劝酒。
“褚亦啊，懂点礼貌。”褚强瞪了褚亦一眼，“叔叔让你喝你就喝点。”
说了不喝还一直劝。
到底是我不懂礼貌，还是你们不懂礼貌？
褚亦内心涌上一股荒谬感。
“我吃饱了。”
放下碗筷，褚亦离开了饭桌。
“诶！”褚勇不满道，“这小子，不敞亮！”
褚强脸色有些难看，但毕竟还有外人在，也不好对褚亦发作。
“现在的孩子都任性。”褚宁说道，“不喝算了，来来来，咱们喝！”
“喝！喝！”
“你怎么下来了，吃饱啦？”在外房忙碌的奶奶奇怪地看着下炕的褚亦。
“嗯，吃饱了。”褚亦点了点头，“我来帮你。”
“好啊。”奶奶笑了笑，“不过也没什么事了，你先坐会儿。”
这会儿菜已经下锅了，褚亦确实也没什么可做的，只得坐在旁边的凳子上发呆。
少顷，奶奶掀开锅盖，盛出热气腾腾的排骨，递给褚亦：“孙儿，把这盘菜送过去吧。”
褚亦接过菜盘，往里屋走去。
里屋火炕上，酒已过三旬，褚强兄弟三人已是满面红光。
“哎，老哥，还是你家褚亦有出息。”褚宁大着舌头说道，“咱老褚家第一个大学生啊！还混到外海市去了，有出息……有出息啊！”
“那必须的啊，老弟，我跟你说，”褚强高声叫嚷着，满口胡言，“如果去外海市有啥事，就找褚亦，他的面子，好使！”
褚亦动作一顿，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褚强。
他疯了？
“牛逼啊哥！”褚勇拉住褚强，眼神迷离，“褚亦现在在大城市，一个月最起码能挣一万多吧？”
“切，一万多？”褚强眼神不屑，“你也就这点出息了，褚亦现在一个月最起码两万！”
褚亦嘴角抽搐，别过头去，懒得看这些人耍酒疯。
加入特安部的事他没告诉过任何家人。
而之前在腾骏集团，刚毕业的时候月薪是五千，这两年涨了一点，但也才七千而已。
连一万都够不上。
何谈两万？
默默将排骨放在桌上，褚亦转身就要走。
但酒蒙子们可没打算放过他。
“褚亦啊！”褚勇吆喝道，“现在挣大钱了，怎么不孝敬孝敬叔叔们啊？”
“我工资只有七千。”褚亦深吸一口气，认真说道，“而且就算我真月薪两万，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褚亦把话说完，转身就走。
原本热闹的场面安静了一瞬。
“在大城市混过了就是不一样啊。”褚宁阴阳怪气地说道，“有个性！”
“这小瘪犊子……”褚强喘着粗气，身体微微发抖，“气死我了……”
“哎，哥啊！”褚勇摇晃着脑袋说道，“要我说，你就是揍得太少了，多揍几顿就老实了！”
“谁说我揍得少？”褚强瞪着眼睛，“他小时候我是三天一小揍，五天一大揍，给他揍得明明白白的！”
顿了顿，褚强继续说道：“也就是现在他长大了，我才不怎么揍了！”
“那真是奇了怪了……”褚勇纳闷道，“没少揍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呢？”
“都怪他妈，给他惯成这个逼样。”褚强仰头喝下一杯酒，骂骂咧咧道，“女人，就会误事！”
刚走出里屋的褚亦脚步一顿，表情逐渐狰狞。
“以前我揍褚亦的时候，他妈还敢来拦我。”褚强豪气地说道，“你们猜怎么着，我连他妈一起揍！”
“哈哈哈哈哈哈，大哥威武，我敬你一……”
褚勇用力点着脑袋奉承着，突然语气一滞，话语如鱼刺般卡在喉咙里。
举起的酒杯悬在半空，酒水随着酒杯的颤抖不断洒落而下。
褚亦站在褚强面前，右手死死捏住褚强的脖子，结实的小臂上青筋毕露。
褚强瞪得滚圆的双眼之中满是惊恐，逐渐离地的双脚无意识地踢动着，双手不断拍打着褚亦的右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褚亦面容可怖，浑身爆发出恐怖的杀气。
“咕噜……”
褚勇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通红的脸色唰得变得一片苍白。
一旁的褚宁更是一动不动，大气都不敢喘。
褚强口中渗出白沫，双眼上翻，挣扎的力气开始减弱。
“褚亦你这是干什么，快把你爸放下来！”
一直坐在火炕角落的爷爷急忙喝道。
而在外房的奶奶也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眼前的一幕也让她一下子慌了神，连忙拉住褚亦。
“孙儿诶，有话好好说，先把你爸放下来啊……”
褚亦深吸一口气，冷声说道：“管好你的嘴，别再让我听到你提我妈！”
随后右手一甩，毫不留情地将褚强甩到炕上。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好撞在褚勇身上。
褚强捂着喉咙大口呼吸着，浑身颤抖着，连看都不看褚亦一眼。
刚才那短短十几秒钟，他真切地感受到。
褚亦是真的动了杀心。
“这小瘪犊子就是被他妈给惯坏了！一点也不懂事！”
“我看啊！就是打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