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天仙城是一座以修士为主体的城池,其内自然少不了大大小小的修行者世家盘踞,而朝廷为了招揽它们,但凡那些上了规模的家族,都会被朝廷授予爵位。
此时,威海侯府一栋装饰古朴淡雅的屋舍内。
秦文海身着石青色宽袍,端坐在屋内,深邃的眼眸凝视着手中一本泛黄的古籍,晨光透过纱窗,柔和地洒在他身上,金丝镶边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光泽。
“爹~”一声清脆而娇柔的呼喊声传来,只见一名着一袭樱红罗裙的女子如翩翩起舞的蝴蝶般快步推门而入,轻喘着来到秦文海面前,道:“女儿…来给您请安啦!”
秦文海没好气地瞅了女子一眼,宽额之下一双乌黑明亮的眸中眼神玩味,道:“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娴儿,这回又有什么要求爹爹帮忙?”
秦娴移步到秦文海身后,抬手捏着肩膀道:“爹,您怎么能这样说女儿呢?女儿只是单纯想来看看您嘛。难道在您心中,女儿就只有有事相求的时候才会来找您吗?”
说着,秦娴还故意加重了手上的力度,似乎想要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哈哈~”秦文海开怀一笑,拉着秦娴的胳膊来到他面前,道:“好了娴儿,爹提前应下就是,现在可以说了吧?”
秦娴眼中泛起一抹羞意,轻轻抿了抿嘴唇,道:“爹,女儿想请您帮女儿去提…亲。”
“胡闹!”秦文海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道:“哪有女儿家去提亲的?”
“爹,您方才还说应的。”秦娴不禁嘟起小嘴,撒娇似的跺了跺脚,道:“男方提亲那是凡俗规矩,我们修士就该不拘一格嘛!”
秦文海捻着胡子,干咳一声,道:“可我们威海侯府在浑天仙城内毕竟也算有头有脸的世家,这事要是传入世家圈子里,岂不是惹人笑话?”
“那…如果女儿说提亲对象是城主府的公子呢?”秦娴道。
“嗯?”秦文海捻断了几根胡须,狐疑地看着女儿:“爹记得城主府的公子,好像在几年前已拜入云霄宗,娴儿妳是怎么认识的?”
秦娴一脸的痴迷之色,一双纤纤玉手攥在胸前:“自然是,命中注定的缘分,缘分使然的遇见,遇……”
“说些爹听得懂的!”
“哦,在彩云阁偶然碰到的,女儿昨日只问了他的名讳,连夜差人循着名字打听方知晓他的身份。”
“嘿,妳个臭丫头!”秦文海瞪了秦娴一眼,道:“这城中同名同姓之人何其之多,你怎敢如此笃定那人就是城主府的公子?”
秦娴目光痴痴:“王公子丰神如玉、飘然若仙,年纪轻轻就已金丹……”
“好好,爹相信了,娴儿妳先打住!”秦文海眼角抽了抽,顿了一会,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娴儿,不是爹拉不下脸来去帮妳提亲,只是妳和他毕竟初次见面,了解的还不深。
有些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妳再与其多接触接触,等了解他的为人后,如果妳还坚持,爹再去帮妳说亲如何?”
秦娴撅起嘴,娇哼一声:“女儿要是有机会与他往来,还来求您干嘛!”
秦文海眼睛微眯,老神在在地道:“娴儿啊,没有机会可以创造机会嘛!”
“爹,您有办法?”
“城内世家年轻一辈有些时日不曾聚过,娴儿可以牵头唤他们聚聚。”
“爹,您没事提这个干吗?快说办法呀!”
秦文海心中默默一叹,道:“傻孩子,爹说的就是办法,城主府公子也算年轻一辈,妳亦可给他送去请柬。”
“女儿明白了,谢谢爹!”秦娴闻言顿时喜上眉梢,然而,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便又皱起了眉头,忧心忡忡地道:“可要是他不来呢?”
秦文海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哪怕不来也会遣人送来谢宴名帖,这一来一往,爹就有由头带妳上门拜会。”
……
午后,阳光斜照进高宅大院,一缕缕金线般柔和地撒在青石板上,映出斑驳光影,庭院内的桂花树影,随风轻轻摇曳,传来阵阵桂花香。
楚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目光穿过半开的窗棂,望向院外,那里一只雀儿跳跃在枝头,啁啾歌唱,声音清脆悦耳。
昨晚楚行做了个怪梦,梦里他出现在一个湖泊边上,湖泊里突然窜出一条大鱼,闪耀着银色光芒的鱼尾朝他狠狠拍打而来,他被吓得赶忙捡起地上一根枯木,与大鱼进行缠斗。
然而大鱼看着来势汹汹,却只是虚有其表,被他狠狠抽了一顿之后便败下阵来,惨叫连连。
他看着有些不忍,便准备放过大鱼,不料大鱼却在他放松警惕之际,张开血盆大口朝他咬来。
楚行晃晃脑袋,不再回忆奇怪梦境,他轻轻从床上坐起,替身侧还在酣睡的少女盖好薄被,随后便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公子。”小钰缓缓从床上起身,纤白玉手掀开薄纱帷幔,赤着一双可爱精致的小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小钰,妳怎么起来啦?”楚行见此急忙扶着她坐在床沿,拿过床头柜上的那双雪白罗袜,动作轻柔地替她穿上。
小钰昂着头,出水芙蓉般的脸蛋儿白里透红,道:“小钰要服侍公子宽衣。”
说着,小钰盈盈起身,拿过一旁白色长袍。
“穿衣服这等小事哪还需人服侍。”楚行笑着伸手自小钰手上接过袍子,随后拦腰把她抱起,轻轻放在床上,再替她盖好薄被,道:“妳且先躺着歇息,我去唤府中丫鬟给妳准备沐浴事宜。”
小钰拉着他的大手,一双秀眸眼巴巴地望着他,轻轻摇头:“小钰不舍得你离开。”
楚行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柔声道:“妳昨晚流了许多汗,虽然修士身体纤尘不染,但洗个澡终归会舒服些,妳就眯一会,我很快便回。”
两刻钟后,几个丫鬟准备好沐浴用的一应事宜,楚行本想装作若无其事的留在屋内,却被红着脸儿的小钰推着出了房门。
……
城主府王三元居所
烈阳高照,一阵风吹过,带起几片花瓣,在空中飘飘洒洒,苍翠的树木掩映其间,带来一丝丝凉意,鸟语花香之中,似乎能听见远处假山流水的潺潺声,让人心旷神怡。
楚行方踏入院门,便见王三元和普舍迎面朝他走来,二人此时面色红润,容光焕发,丝毫不见几天前那副病恹恹的疲态。
王三元大步走到楚行面前,拿出一张精美请柬晃了晃,道:“嘿嘿,楚行,我正想找你呢!”
楚行捶捶了王三元的胸膛,促狭道:“莫非又想带我去青楼涨涨见识?”
“唉,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青楼两个字,我已决意不再涉足那让人伤心之地。”王三元叹了口气。
“也不烫啊!”楚行装模作样地摸了摸他的额头,道:“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
“去去去,我和你说正经的。”王三元一把将他的手扒拉开,随后扬起手中请柬,昂首挺胸道:“这便是我痛改前非要迈出的第一步!”
楚行撇撇嘴,抬手接过翻开迅速扫了一眼,大致意思就是今晚戊时城内修行者世家的年轻一辈齐聚印月楼宴饮论道,邀请王三元前去。
“好嘛,好兄弟这是打算不吃荤改吃素,这哪是痛改前非,分明就是误入歧途啊!”
楚行在心中暗自喟叹。
王三元勾着楚行肩膀,朝他挑了挑眉道:“如何?一起去见识见识?”
楚行把请柬塞回他手里,摇摇头道:“算了,我不太喜欢那种场合,你和普舍师兄去吧。”
王三元顿时垮下脸来,道:“关键是普舍师兄也不想去,他此时迫切地想去青楼磨砺心境。”
迎着楚行诧异的目光,普舍老脸微微有些发红,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惭愧,凡因必有果,有因必在己,若不是贫僧被妖女魅惑饮下酒水,贫僧与王施主也不会任妖女施为,这一切都归咎于贫僧攀缘外境、浮躁不安之心有如猿猴。”
楚行无言,这根本原因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去了青楼吗?
……
入夜时分,华灯初上,映月湖在月光的映照下,波光粼粼,如镜般的湖面轻柔地摇曳着月亮的倩影。
湖畔,映月楼临水而建,巍然耸立,楼阁飞檐翘角,挂着红灯笼,随风轻轻摇曳,发出悦耳的木响。
秦娴着一袭樱红罗裙,香娇玉嫩的脸蛋儿弄粉调朱,迈着款款玉步踏入楼内,仪态优雅端庄。
很快,一名身着月白长袍、衣襟轻拢的俊逸中年迎了上来,淡笑着开口:“见过秦小姐,您提前三刻钟到场,可是还有别的吩咐?”
秦娴眼角上扬,眸中的欣喜怎么都掩藏不住,绛唇轻启:“水东家不必多礼,此次宴会毕竟由本小姐牵头,因而提前来看看,并无他事。”
水东家朝楼梯口作了请的手势,道:“顶楼雅厅早已布置好,秦小姐请!”
秦娴微微颔首,抬眸朝楼上扫了一眼,当她看到顶楼雅厅房门敞开时,诧异问道:“此时已有人前来赴宴了吗?”
“对,是两名公子,在下从未在城内见过他们,不过看他们手持请柬,也就并未阻拦。”水东家道。
秦娴急忙追问道:“二人中是否有一气质温润如玉、长得俊美非凡的白衣男子?”
水东家拧眉想了下,点点头道:“确有一白衣男子,不过面容在下还来不及看,他们便上了楼。”
是他,一定是他!
秦娴喜悦之情溢满心间,她自上午遣人给城主府送完请柬后,内心便一直提心吊胆,就怕收到来自城主府的谢宴名帖,直至快入夜时,她悬着的心才慢慢放了下来。
而后又因期盼着与他再次相见,她提前三刻钟便到了,不料他却比自己还先来。
莫非他也如自己这般迫不及待地想…
念及此处,秦娴再也不能自已,拎起裙摆,小跑着朝楼梯口行去。
与此同时,楼顶宽敞的厅室内,楚行和王三元二人正倚着窗,默默地吹着凉风。
“三元,你非要拉着我来参加宴会也就罢了!”楚行叹了口气,目光幽怨地瞅着王三元道:“却连宴会时间都不看清楚,我们已经在这里喝了半个时辰西北风了!”
“嘿嘿。”王三元尴尬地挠挠头,道:“我这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内心激动嘛。”
“算了,懒得说你,我去找店家取坛酒来。”
话罢,楚行转身大步走出房门,然而还没在回廊上走几步便又折了回来,神色有些慌乱。
“这么快?”王三元狐疑地看了一眼,道:“不是拿酒去了吗?酒呢?”
“来不及解释了。”楚行快步走到窗边,目光投向窗外,窗外是一片湖泊,楼下房间的窗户开着。
楚行收回目光,一脸肃然地看向王三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三元,你的艳遇来了,再信我一次,拿出你那副纨绔的气质,千万别说见过我。”
说完,楚行径直跳出窗口,随后在空中一个翻身进入楼下房间。
房内临窗摆放着一张铺设锦绸的木榻,榻上正中还摆放着一张红木小茶几,珠帘低垂,晶莹剔透如串串明珠,轻轻摇曳出淡淡幽香。
珠帘之后,一张雕花红木床静卧于室内,床上铺着锦缎的被褥,华丽的织锦在柔和的光线中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绣着牡丹的软纱帷幔低垂,帷幔内隐约可见那细白如玉的枕,以及轻柔若云的丝被。
楚行放眼在屋内扫视了一眼便没有再看,抬步朝房门行去。
然而就在此时,回廊上传来几道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楚行暗骂一声倒霉,左右打量了一圈,最后拨开珠帘,躲入床底,同时有些心虚地默默催动无生链刃,在他体表出现了一副密不透风的乌黑轻甲。
他不禁暗自懊悔昨日被这花痴女问起名讳时,为什么要随口报出好兄弟的名字,如今再次相见,好兄弟又在旁边,他不想社死,也只能躲开她了。
他本想顺着这个房间下楼离开此地,却不料这时正好有人来。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御剑离去,但是此处毕竟是一间酒楼,万一被人看到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
雅厅内。
秦娴美眸流转,在雅厅内扫视了一圈,却并未看到她心心念念的那位白衣公子,只有一位身着绣有云龙图腾的青色锦袍的年轻男子,面容清秀,鼻梁挺直。
秦娴小跑着来到锦袍男子面前。
“这位公子,请问与你同行的白衣公子何在?”
女子颜如渥丹,玉面淡拂,身姿曼妙,举止得体大方,声音如同黄莺出谷,婉转动听。
王三元木愣愣地看了好一会方回过神来,想起楚行刚刚的叮嘱,犹豫了片刻,决定再相信楚行一次,不过他这次不打算再动手动脚。
“这位姑娘问询本公子之前,是否应当先自报家门?”王三元嘴角微扬,流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神深邃地凝视着她,道:“否则本公子并不识得姑娘,又为何要回应姑娘的问题?”
秦娴蛾眉轻蹙,轻咬朱唇,躬身施礼,道:“威海侯府秦娴见过公子,还望公子将那位白衣公子的行踪告知于我。”
“哦,他已然离去。”王三元摊开双手,继而双手倚着窗畔,故作姿态地审视着湖面的夜色。
秦娴不由追问道:“是哪个方向?”
王三元眸子眯了眯,抬手随意指了个方向,颇为不耐地道:“这边。”
“谢公子。”秦娴闻言转身欲离去,不过很快她又好似想什么似的,折身再次开口问道:“那位公子可是城主府公子王三元?”
“楚行你大爷的,怪不得你丫的要逃,原来是在外冒用我的名号招惹女子,如今被人找上门来了!”
王三元心中暗骂。
“秦小姐,我才是王三元,那丫叫楚行。”王三元收起纨绔做派,咬牙切齿地道。
“哼,本小姐之前有求于你,这才好声好气地与你说话。”秦娴脸色骤冷,不屑地暼了王三元一眼,道:“就你这种草包纨绔还敢冒充城主府公子,说出去都能让人笑掉大牙,还有,本小姐看上的是他的人,而不是他城主府公子的身份,你冒充他又有何用?”
言罢,秦娴拂袖而去。
我成冒牌的了?
王三元茫然无措地呆立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