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钱多瑜和姬隮一左一右靠在粥车边上监工。
在城中大户纷纷离开之后，钱多瑜的粥车似乎成为众矢之的，一个不留神酿成一场大混乱可以说并不困难。
好在这几个临时家丁足够尽职尽责，而且城门口的兵丁也对其颇有照顾。
“给我来碗粥。”
听到一声中气十足且音色极为熟悉的话后，钱多瑜与姬隮纷纷抬眼打量来人。
不是别人，正是城东破庙的封老花。
这老头穿的破衣烂衫，混在人堆里还真能以假乱真，但说话的中气十足和这些城外的流民可不相同。
见来人这是老叫花子，钱多瑜重新收回目光，显然他并不想说话。
钱多瑜如此反应倒是为难了正在打饭的钱发，因为他也猜不准自家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封老花是一点不在意，扯过钱发端在半空中的空碗后，也不见外的给自己盛了一碗。
吸溜一口，封老花端着碗坐在钱多瑜身旁，坐下后的第一句便是：“这粥不错啊。”
钱多瑜则是将屁股往旁边蹭了蹭，显然是想离封老花远一点。
封老花自然是看见了钱多瑜的小动作，但也没有在意，而是继续一脸笑容的喝着粥，吸溜一口后继续说道：“没想到你这臭小子还这舍得救。”
“哼”钱多瑜冷哼一声。
“倾家荡产啊。”封老花吸溜一口后转头微笑的对钱多瑜说道：“怕不怕。”
钱多瑜遽然转头，四目相对下却没有任何退意，坚定的回应道：“我怕死了。”
呼噜呼噜，封老花仰头，一口喝掉剩余的粥，对着钱多瑜道：“算我没看错你。不问问我来干什么？”
钱多瑜则是回身抬手招呼着坐在对面的姬隮道：“来，老姬，给大师在盛一碗。”
“行啦，别成性啊。没完了呢还。”封老花没好气的瞥了一眼钱多瑜后继续道：“怎么样，要坐吃山空了吧。”
“哼，要你管。”钱多瑜干冷的又是扔下一句。
不过封老花仍旧不生气：“得，我这碗粥也不白喝你的。就演示一遍。看好了啊！”
在众人不理解的眼光下，封老花用刚刚喝粥的碗在地上擓了半碗土，而后面朝正排队领粥的人群高声道：“各位，看好了，这是半碗砂子，今天我给大家变个术法，这术法叫你别走。”
话音刚落，封老花直接将半碗砂石倒进了粥桶里。
这一操作前后衔接的那叫一个完美，众人根本没时间阻拦。
待众人准备起身指责时，封老花又是双手叉腰哈哈大笑一声，而后“呵~”“tui”，一口唾沫直接吐进了粥桶里。
“五糙”姬隮立刻起身，撸着袖子大叫：“老东西你找地儿投胎呢吧。”
封老花仍旧笑眯眯，转头看着一脸懵逼的钱多瑜后伸手将钱家众人目光指向排队的人群。
此时，正有十几个人低着头迈步往外走。看起来是要尽快离开现场。
在场所有人此刻都心知肚明，这些往外走的人并非饥饿难捱的流民，或许是想捞个便宜的你、我、他。
震撼。
这词用在此处并非一定准确与合理，但钱多瑜、姬隮以及钱府众人脸上的惊愕却看得见摸得着。
“抓住，给我打。”钱多瑜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现在他甚至想要咬人。
想想被这些蛀虫吃进肚里的粮可能挽救更多生命，他恨不得一拳将粥车打翻。
众人追追赶赶，虽然也没真的打到几个人，但出口气还是要的。
“老姬，老姬”钱多瑜抬手招呼着正兴奋的想要去撵人的姬隮道：“快，快扶着我点儿。”
“老钱，你怎么了老钱。”
“速效救心丸，快给我整两粒。”
“啥，老钱，你说啥！”
眼见着怀里的好兄弟一歪头晕了过去，姬隮赶忙将钱多瑜的脑袋摆正，也不犹豫，噘着嘴便要往钱多瑜嘴上糊。
“擦，我拿你当兄弟，你踏马的想占我便宜！？”
嘴还没落下去，钱多瑜遽然睁眼，冲着满脸担忧的姬隮质问道。
还没等姬隮做出解释，钱多瑜便从其怀里起身，两步来到封老花面前，一个腿软便走在封老花旁边的地上，抱着封老花的腿鬼哭狼嚎起来：“大师啊大师，原谅我吧，都怪小子有眼不是泰山，救救孩子吧，眼看就要揭不开锅了，大师啊。”
一句扯完，钱多瑜又是直接给姬隮甩了个眼神。
姬隮心领神会，也学着钱多瑜的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封老花的又一条腿鬼哭狼嚎起来。嚎的内容与钱多瑜倒是大差不差。
“行啦！行啦！”封老花一边扯着裤腰，一边大叫道：“差不多得啦。”
又是一番折腾，三人最终还是在地上分开。
从地上站起各自理了理衣服后，封老花从怀中掏出一张折成小块的纸递给钱多瑜，一脸平静的说道：“足够撑到放粮。”
钱多瑜一拱手，笑着回应道：“大师大气，这一出手就是银票。”
一句说完钱多瑜并未着急伸手接，而后转头看向姬隮道：“哎，老姬，你说以大师这个身份，这个模样，这个地位，这个戳个，这一出手怎么着也得一千两。你说是不是。”
姬隮却一脸不赞同的回应道：“哪能啊！要我说以以大师这个身份，这个模样，这样地位，这个戳个，这一出手怎么着也得一万两。”
“对对对，我小心眼了，我没格局了。”说着钱多瑜一脸认错样，又抬手拍了拍自己脸。
“赶紧拿着！”另一边封老花倒是严厉的呵了一句。在钱多瑜弯腰，双手恭敬的接过纸块儿后，大步往城里走去。
不过路过钱多瑜时却给了他一个白眼且留了一句：“有钱我给你！？”
“老钱，老钱，快展开看看。”
一见封老花走远，姬隮便迫不及待的凑上前来。
钱多瑜相对要更加谨慎一点，回头确定封老花走远后，才在姬隮的遮挡下小心翼翼的将纸展开。
然后便见二人齐齐转头，看着逐渐消失在城门口的背影，姬隮率先开了口：“这老头认真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