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府三人跌跌撞撞绕到了城东破庙的后身,眼见着破庙后墙上的一块通风口,钱多瑜小声命令钱发与阿大靠墙蹲下,自己则是蹲在二人中间。
“少爷,咱这是来干啥啊。”
不用问,能这么好奇且还真能问出口的,除了阿大那个憨货没有别人。
“嘿,老叫花子今天临走竟然给了我三个暴栗,这少爷我能忍么?”钱多瑜转头看着阿大小声说道:“咱们出来混的,最重要的是什么?”
“义气!”阿大飞快的接道。
“屁!”钱多瑜当即反驳:“是脸面。”
“我跟你们讲”钱多瑜左右看了看钱发与阿大后继续小声道:“今天少爷我必须把面子找回来。”
“一会我从这上去,你们两个可得守好了。”
见钱发阿大两人纷纷点头,钱多瑜也是放下心来。接着三人便开始沉默,直到谯楼上鼓打三更。
钱多瑜一声令下,踩着阿大肩膀,被钱发扶着爬进了后墙的通风口。
晃晃悠悠、磕磕绊绊好歹落了地,钱多瑜轻脚上前。
封老花还是封老花,仍旧是第一次见到的模样,在佛像身后的供桌上板板直一躺,脸上盖着《品花宝鉴》。
这次钱多瑜没有直接用手试探封老花,而是直接抬手轻轻捏着书边,将书慢慢掀开。
巧了不是,这刚一掀开,封老花睁着的眼睛便直勾勾的盯着钱多瑜。
钱多瑜当即松了手,掀开的书页重新盖在封老花脸上。随后便见钱多瑜双手合十,闭着眼睛拜了三拜后,重新掀开书页。
这次掀开比较正常,映入钱多瑜眼帘的是封老花紧的双眼,安然的神态。
庆幸自己这次打开方式正确的钱多瑜,正准备缓口气,却发现封老花紧闭的双眼遽然睁开,洁白的眼球甚至在黑夜中都看的清晰。
吓得钱多瑜直接将《品花宝鉴》甩飞,向后一仰,一屁股坐在地上。而原本还在供桌上放挺的封老花,此时已经盘膝坐起,虽然看不清面色,但确实是在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钱多瑜。
“小子,半夜三更你来我这所为何事。”
听见封老花开口说话,钱多瑜也是反应迅速,直接跪在地上拱手道:“大师深夜召见,不知所谓何事。”
~~~
钱多瑜说完这句话,盘膝而坐的封老花却沉默好一会,而后用不理解的语气问道:“我什么时候让你来的。”
钱多瑜拱手再拜道:“大师今日敲我脑袋三下,难道不是让我三更时分从后门而入,好传我术法么?”
“汇邦啊,我告你汇邦啊。”供桌上老叫花子显得有些激动,干脆的甩出一句:“你这都跟谁学的。”
“恩~李时珍?不对不对,罗贯中?好像也不对,哦哦哦!”钱多瑜恍然大悟道:“是那个吴承恩。”
“吴承恩?!”封老花明显一愣,显然以他在城中这个资历、这个地位,根本没想起有这么一个不着调的人,能教出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徒弟。
“也不对。”钱多瑜继续否定道,又仔细想了想,才重新肯定的说道:“是一只猴。”
若是光线允许,钱多瑜必然可以看见供桌上的老叫花子翻了个白眼,而后才侧身背冲着钱多瑜重新躺下。
钱多瑜跪着向前蹭了蹭,双臂扶在供桌上,又将头放了上去后,看着封老花的后背说道:“大师,大师,找你有事儿。”
见封老花也不回话,钱多瑜又叫了几声,但还是没得到回应。
于是钱多瑜将手悄悄摸进怀里,又缓缓的掏出火折子。
抬眼稍稍打量一下老叫花子,钱多瑜面上露出一阵精彩。轻轻拔开盖子,钱多瑜呼呼两口气便吹着火折子。
火折子上火芯闪第一下时,钱多瑜并未觉得有什么异常,可等火芯闪第二下时,钱多瑜遽然发现一张老脸就要凑到自己面前。
抬头一看,不是老叫花子还能是谁。
“臭小子,那把火是你放的吧。”
封老花的声音一出口,钱多瑜便觉得这声音将自己连着黑暗,一同裹在一起。没想到啊没想到,钱多瑜本来觉得自己做的挺干净了,竟然让这老玻璃发现了。
看来钱发说这个人厉害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嘿,嘿嘿。”被戳穿的钱多瑜也不知道说啥,只能尴尬的笑几声,以免场面显得更加尴尬。
“哼,臭小子。若我所料不错,大佛寺监寺已经猜到了。”
“那他还买。”钱多瑜不理解的问道。
“你太心急了,这是作局的大忌。不过这个人你不了解,不管怎样他都会买。这次你算侥幸。”
听封老花这么说,钱多瑜重新开心起来,只要胖监寺不反悔,那他才不管过程,结果是好的那就是好的。
紧接着便见钱多瑜直接起身,双手一撑坐到供桌上,转头看着身旁的封老花问道:“大师,大师,你别说,我还真有个事儿想请教一下。”
也不等封老花表态,钱多瑜继续说道:“我这不是收回来钱了么,你说下一步我该干点什么买卖赚钱。”
“臭小子,你一败家子儿,老想着赚钱干嘛。据我了解,只要你在家好好待着,那些钱够你吃到死。”封老花略带不解又有一丝嘲讽的问道。
“嘿,大师,此言差矣。我是有难处的。我发誓我不是一个贪财的人。”
话音刚落,外面天上雷龙翻身,“咔嚓”一道响雷乍起,惊得钱多瑜浑身一个激灵。
缩了缩脖儿,钱多瑜继续说道:“我相信我来此是带有使命的。”
“哼~就你?”封老花真的是将不屑发挥到了极致。
但是钱多瑜根本不在意,他总不能跟这个老玻璃说自己来之前看过剧本了吧,何况这老玻璃也不能信啊。
“不,不是凭我。凭的是像我一样,千千万万的”
“败家子儿?”封老花不解。
“哪啊”钱多瑜辩解道:“千千万万的百姓。我有一个梦想~~~”
之后的话术想必大家都熟悉了。反正就是自己有个崇高的理想,最终落在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层面,所以自己才变卖家业,一门心思的想要赚钱。
这话要是跟阿大说,那个憨货肯定不能理解,但封老花是什么人?
听着钱多瑜侃侃而谈,封老花也不知那根弦搭错了,竟一脸认真的回道(当然钱多瑜是看不见的,不说晚上没光,真就是白天,就他现在这慷慨激昂,沉积在自己世界中的样子也是不可能留意到。):民以食为天。
钱多瑜被封老突然的插话叫停,随后问出了一个他自己都觉得很傻的问题:“啥意思?”
却不料老叫花子扔了一句:“自己想去。”后,便侧身放挺,任钱多瑜再怎么叫也不回声。
得,看着眼前的老叫花子是“王八吃秤砣”,干脆也不喊了。
此时外面天空开始雷蛇涌动,钱发爬到窗口处,示意钱多瑜时间不早了,钱府三人又披着夜色往家走。
三人前脚刚进门,后脚便下起了雨。最初这雨还不大,淅淅沥沥。钱多瑜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思考着老叫花子的话。
想来想去觉得没有头绪,奈何老叫花子给的范围太大了。好在钱多瑜人也聪明,想不明白的事儿干脆不想。就在他神志缓缓沉下去后,外面的小雨转大,噼里啪啦的竟能扰人清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