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安兄!慎言啊!”
沈则与谢玉泉齐刷刷的从石椅上跳了起来,神情惊恐,背生冷汗,又带着些许心虚的左顾右盼,生怕有人听到这些话。
王少安这种大逆之言,如同平地惊雷,差点将两人的魂都惊走了。
然而王少安看着他们这副惊恐的模样,没有丝毫动作,反而脸色如常的再次为自己添满茶水,而后轻笑一声安慰道
“无需如此惊慌,此地仅我们四人而已。”
谢玉泉与沈则对视一眼后,将目光看向王少安,沉声说道。
“古往今来,有太多人有这种想法,但是大多数都是石沉大海,掀不起什么风浪,甚至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为官者,若是趋炎附势,则可获升迁之机;若贪财好利,则可享富足之福。”
“但是若是想改弦更张,则基本都是不得善终,死的凄惨。”
“少安兄,你的想法虽好,但是并不现实,你现在还不了解朝廷,我只能告诉你,现在大乾的官场容不下你,也不会欢迎你这样的人加入。”
王少安沉默了片刻,然后将茶杯捧在手里,看着杯中混浊的茶水,缓缓说道
“那两位这是觉得是在下错了?”
两人被问住了,这个问题似乎怎么说都不对,但是归根到底,似乎也只是跟个人的选择有关,毕竟一个人想当个什么样的官,旁人又怎么能替他决定呢?
王少安以茶代酒,与他们放在石桌上的杯子碰了一下,一饮而尽,然后缓缓说道
“我老家一直有句老话是这样说的: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我曾经也与赵罡说过,有多大能力,我便做多大事,若是冒些风险能救千人万人,便是只有三成把握,我也会尽力去试试。”
“至于其他人会怎么想,以后当上官了别人欢不欢迎我,那是他们的事,但是怎么做官,要做什么样的官,那便是我自己的事。”
见两人还是低着头不说话,王少安看着他们这副模样,眼中露出一丝失望,朝他们说道
“而且这官当的多大才算大?人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今日做了县令,明日便想着当太守,后日便想着当州牧。”
“但是我王少安志不在此,县令能做县令的事,太守能做太守的事,在我看来,不过是辖区大了些,百姓多了些罢了,并无多大的区别。”
话不投机半句多,王少安说完后便直接起身朝着他们拱手告辞,然后就直接转身离去,赵罡紧跟其后。
沈则与谢玉泉有些呆滞的看着他们离去,直到看着两人进了宿舍后,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皆是有些沉默。
直到过了许久后,沈则朝谢玉泉说道
“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被人说的直接沉默了。”
谢玉泉轻叹一声,缓缓说道
“我承认,是我小觑了他,本以为他来自云州,是个乡野之人,心思单纯,却没想到…”
沈则脸上也带着些许复杂,接话道
“却没想到,他的想法居然会如此的离经叛道。”
谢玉泉点了点头,但下一刻便脸色一变,神情有些严肃的看着沈则,沉声说道
“他这种人,必须要远离,他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危险,眼里没有朝廷,心里没有皇上,靠近他的人,必会招来不幸 ”
沈则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谢玉泉神情有些复杂,呢喃说道
“想让世道清明,想着为民请命?”
而后轻轻摇头叹息,接着说道
“这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云州大旱持续三年,饿殍遍野,是无人想管吗?是无人敢管啊…”
“这里面所牵扯的东西,所牵扯的人,又哪里能是一两句话便能说的清楚的。”
“若是真有人站出来,说要去解决云州的问题,那估计大半个朝廷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人活着。”
而沈则也是脸色阴沉,沉声说道
“云州现在哪里还有什么狗屁旱灾,还不是那些达官贵人们需要的是一个混乱的云州,衣食住行,宅舍田地,哪一个不是暴利。”
“十万精锐大军镇守云州各地,再加上各郡守备,军队人数起码二十五万往上,只要出现动乱,便是直接铁血镇压,哪里会管你是难民还是反贼。”
“云州现在就是一座聚宝盆,各大家族从中赚的盆满钵满,哪里又会舍得放弃,至于云州百姓的死活,谁会去在意他们过的有多苦?”
“就是连皇帝都不在意,他还盼着能从云州多收点税,然后用来修建他的香风楼呢。”
谢玉泉皱着眉,朝沈则呵斥一声,说道
“沈兄!慎言!”
沈则一脸的阴沉,但还是听话的闭嘴了,而谢玉泉却是摇头叹息,缓缓说道
“这其中必然还有我们不清楚的事情,但是这都并不重要,云州混乱是事实,朝廷不作为也是事实。”
“朝野动荡,局势紊乱,地方又频频出现乱象,但这都不是现在的我们能干预的事情,更不是他王少安能管的事情。”
一说到王少安,两人又有默契的沉默了,与他相比,两人似乎都少了些许少年人该有的胆识与气魄。
知道的越多,便会越觉得无力,甚至就是连反抗的心思都升不起来,但是一味的迎合上意,就真的是正确的吗?
谢玉泉与沈则两人虽还没入仕,但是对于朝廷里的现状,两人都是即将要步入官场的人,所以多少都会知道一些。
但是一样的是,两人都从来都没想过要改变些什么,最多想的也不过是怎么升职与保全自身安危。
越想,谢玉泉便越觉得有些自愧不如,而后似感慨的呢喃说道
“我不如他,哪怕是飞蛾扑火,但是他起码还有反抗的勇气,但是我…”
谢玉泉越想越有些茫然,他记得他年少时可不是这样的,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失去了勇气与魄力,连一个从乡野之中走出来的王少安都不如。
而后又想起王少安离去时那带着失望的表情,有些自嘲的说道
“亏咱们一开始还故作姿态,看不上人家,现在看来,还是有些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