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大勇看着无动于衷,一脸灰败的林弘化连忙朝他催促道
“大人!而今牢门大开,今日地牢守备皆是林大人曾经手底下的忠义之士,必定不会加以阻拦,大人,快走吧。”
林弘化眼神复杂的看着他,但还是坚决的摇摇头,说道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追责下来你们都难逃干系。”
齐大勇挺直腰杆,放下衣服,神情坚定的朝着林弘化拱手说道
“自从林大人入狱后,云老夫子召集乡里制作万民书,家母亦是揪心不已,日夜哭泣流泪,为大人鸣不平。”
“大勇无能,无法为大人平冤昭雪,只有贱命一条可为大人挡下这死劫。”
“大勇虽死,但是还有一众同僚会替大勇照顾家中老小,只希望大人逃出囚狱后,跑的越远越好,远离西平,留得有用之躯,不要辜负了大勇这条贱命。”
林弘化眼含热泪,走上前去握着齐大勇的手,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
“没想到我林弘化如今身处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身边还能有你齐大勇这般的忠义之士追随,我林弘化这一生,也算是没白活了。”
齐大勇神情坚定的直视他的眼睛,坚定的说道
“大人说错了,追随大人是我齐大勇的荣幸,大人身边并非只有齐大勇一人,在这牢房外头,还有千千万万个人在担忧着大人的安危,但是能到这监牢之中的,仅仅只有齐大勇一人罢了。”
林弘化眼含热泪,感动不已,但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我林弘化读书识字二十余年,所读书籍数不胜数,然却无一本教我如何保全性命,更无一本教我让忠义之人替我受刑。”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如今我累了,只想好好休息休息,若是可以,逢年过节,多为我添上几炷香便可,多余的话,便无需再讲了。”
齐大勇有些急切的上前几步,劝道
“大人!您别犯糊涂啊,保命要紧啊。”
林弘化神情坚定,说道
“我的命是命,你们的命便不是命了吗?不必再说了。”
齐大勇还想劝导,没想到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便从牢外传来,他连忙从地上站起身子,将衣服重新穿上,并将衣服整理整齐。
而林弘化也是长舒了口气,他也生怕自己会答应下来,毕竟又有谁想死呢?
没过多久,一队人走了过来,直奔林弘化这间牢房,领头的是一位年龄与之相近的中年男子,只是他头戴官帽,身披锦衣制成全新的官袍,与林弘化相比,外头上看上去,好上许多。
而这人见到林弘化气定神闲的坐在地上,也是长舒了口气,而后身旁一人搬了把椅子放在林弘化面前,这人便缓缓的坐了下去。
“林弘化,见着本官,为何不跪?”
那人见林弘化似乎跟没有看到他们一般,不紧不慢的吃着桌子上的食物,便朝他呵斥道。
林弘化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为自己倒满酒,美滋滋的喝了起来。
那人看着他这副模样,长叹了口气,语气中也有些复杂
“没想到啊,你现如今都都已经被打入这地牢之中了,脾气还是这么硬,你啊你,我说你什么才好呢?”
“若是当初你能放得下身段,跟太守大人好好认个错,何至于被贬来这儿泰安城当一区区县令,又何至于落到如今这种地步啊。”
林弘化不紧不慢的将杯中的酒喝下,轻轻的放在木桌上,缓缓说道
“徐大人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林某,林某这脾气便是这样,这辈子都改不了。”
“而且林某不认为自己有错,又哪来的认错一说?”
徐丘看着他这模样,忍不住摇头叹息,话语之中也带着些许感慨,说道
“你啊,这官哪里能像你这么当的,特立独行,我行我素,也怪不得会落得如此下场。”
林弘化斜着眼瞟了他一眼,而后收回视线,边吃边说道
“徐大人这是来这教林某怎么当官的?若是仅仅只是为了说教林某一番,那徐大人现在便可以走了。”
“林某不需要别人来教我怎么当官。”
“说多了将我这一桌子的好菜都给玷污了。”
徐丘看着他,神情逐渐变得严肃,坐在椅子上朝着脸面右侧拱了拱手,说道
“我是来传达太守大人的命令。”
而后徐丘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拆开后用左手食指与中指夹住,右手抓住纸张末端,神情严肃的朝着林弘化念着信中的内容
“…泰安城县令林弘化,滥用职权,不待上命,擅自启仓,以公粮济私,罪在不赦。”
“开仓济民,虽出于仁,然未奉君命,即是大逆不道。”
“不遵王法,私启仓廪,以国之粮,济己之私,是为国法所不容。”
“命:西平郡决曹徐丘,立即前往泰安城,羁押泰安县令林弘化,择日处死。”
说罢,徐丘小心翼翼的将信件重新放入信封中,再收入怀里,而后才朝着林弘化看去。
但是林弘化却是脸色毫无变化,甚至将酒壶中最后的一点酒全部倒进杯中,一饮而尽,而后冷笑道
“凭一封信,便能拿下林某人头,太守真是好本事。”
面对林弘化暗示西平郡太守滥用职权的行为,徐丘自动忽略不计,带有惋惜的语气说道
“不管怎么说,你私自开仓,一个滥用职权的职责是跑不了的。”
林弘化瞥了他一眼,而后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轻声说道
“我当然清楚开仓的后果,当时也有人阻拦我,徐大人知道林某是怎么说的吗?”
徐丘看着他的脸,但是林弘化侧着身子,低着头,所以只能看到一部分,幽暗的环境中,油灯上微弱的灯光映射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愿洗耳恭听。”
“啪!”
林弘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酒杯重重的放在木桌上,看着徐丘的眼睛,神情坚定,脸色淡然,缓缓说道
“当何时,若辗转申报,民岂得活乎?上有谴,我任之。”
“林某早已料到会有今日之祸,林某夙兴夜寐,整日提心吊胆,便是生怕你们迫不及待的赶来泰安城,定了林某的罪,砍了林某的脑袋。”
“因为林某还有许多事没有完成,这泰安城的百姓,还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