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已经做出反击的动作,可大姐瞪着牛眼,顶在他脸上,低声说了一句——
老四只听到了“逮捕令”三个字。
老三举起的拳头突然泄了气,垂蔫下来。
啪——
又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扇在了老三另一半脸上。
“再敢骗我,我就让你下不去这个山。”大姐声色俱厉道。脸色像烧红的铁块,老四仿佛看到了一些蒸汽从大姐的头顶冒出。
本以为老三身为黑老大,在遭受如此屈辱之后,应该会有激烈的反应。老四甚至为了躲避争闹,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仿佛大姐和老三之间会有一颗炸弹爆炸。
可老三不但没有任何反抗,反而主动求饶起来。其形象就像大清时代的奴才,身上的骨气早已被慈禧的强权折磨殆尽。
“姐,姐,别打了,别打了,给点面子,”像只被打怕了的猴子,龌龊地指了指老四,“给点面子,弟弟在呢。”
高高在上的大姐,俯视着卑躬屈膝后的老三,慢慢收回了第三个巴掌。她脖颈上的青色血管正在消失,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她的怒气正在消散。
“滚开。”大姐怒吼。
老三捂着脸,点头哈腰地让开了路。等大姐走过去后,他才缓缓直起身子。脸上不见一点愠色,只有心甘情愿的屈从。
大姐和老三的这一幕,就像九十年代,学校里的师生关系。老师打完学生后,学生和老师脸上的表情是天经地义的一种。高于法律,是社会上约定成俗的上位法。
如果这个老师是个名师,家长会求着老师去打自己的孩子,仿佛被名师打过之后就可以光宗耀祖,青烟冒坟,考上名校。仿佛这顿打是来自神明的赏赐。仿佛孩子就该被打。被打才能出息,被打是种荣耀,被打才是疼爱。
大姐像常胜将军一样,双手叉着腰,站在五个赛道的入口运筹帷幄。
老三揉完脸,像没事人一样,凑到大姐身边,为大姐忠心耿耿地出谋划策。这一次他是真心的。
“姐,我觉得吧——”
“有屁快放。”
“那条黑色带电的赛道可能是最适合你的,姐。”
“你是想电死我吗?”大姐举手吓唬老三。
“别别别,别打。”老三像含羞草一样,用双手把自己的脸包裹起来。“听我说完。”
大姐撤回了一巴掌,双手叉胸,摆出一个领导的姿势。
“你没去过的两个赛道,蓝色赛道需要身体有力量才行,姐姐你肯定不行。黑色赛道,虽然危险,有电,但只要有耐心,跑慢一些,细心一些,肯定能过去。”老三说着说着站直了身体,但脖子还缩得很多短,以免高过大姐。
大姐在思考,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
“老四,你刚从蓝色赛道出来,里面好过吗?危险吗?”大姐扭头,看着老四问。
“你肯定过不去,三哥说得没错,身上没有力量,过去不。危险到不危险,就是太费力气。”老四如实回答,并准备好铁环,准备去黄色赛道闯闯。
大姐伸出手,老三把大姐的铁环放了上去。
她没有说话,安静地走进了黑色赛道。
老四在走进赛道的最后一秒,回头看见三哥嘴里骂骂咧咧地说了一句——电死你丫的。
哗哗哗——
啷啷啷——
铁环发出摩擦声。
滚着,滚着,老四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用来控制铁环的扶手越来越烫手了,老四急忙换到左手,他低头看到自己的右手就和烫伤了一样,掌心上有一条红红的印记。
左手接管扶手没五秒钟,也受不了,换成右手接管,右手没坚持三秒,再次换成了左手。
这样不是办法,早晚被烫到两只手忙不过来。
老四急中生智,把运动衣的衣袖拉长,像手套一样套在手上。
这一招似乎还算奏效,能缓解一会儿烫手的温度。
可来自扶手的温度还在上升,即使是隔着运动衣也不好使了。老四不得不继续左右手交替。来自扶手的温度现在就像刚出锅的烫手玉米。
前方赛道一侧,出现了一个桌子,上面放着一块冰。
由于桌面距离赛道较远,老四必须要把铁环滚出去,使其不失速,然后自己忍着烫手的剧痛,跑出赛道,把滑滑的冰块拿到手。
老四成功了,肥皂大小的冰块到手了。冰块刚到手的第一时间,老四脸上的表情就像把憋了一个小时的尿撒出去的感觉。
冰块不断和扶手互换位置,相互克制,右手冷了换成扶手,左手热了换成冰块。老四发现光是握着冰块也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时间久了,有股钻心的疼从掌心直连心脏。
并且老四注意到,扶手的热不是由铁环和地面传导上来的,因为他的脚底板没有感觉到烫。他猜可能有微波加热了他手中的铁扶手。
右手握着冰块有点凉,老四把扶手换到右手,滚着铁环。
左手也凉,扶手被换了回来。
右手更凉了,扶手又被换到右手。
左手也凉
右手更凉
不对,扶手不但没了温度,反而汲取着老四的温度。
握在手里的冰块也不像刚刚那般舒服了,它现在给老四带来的只有痛苦,更像刚刚烫手的扶手。
不只是手,老四浑身都在急速失温,他就像突然闯进了冰柜里面。
周围的温度骤降。
老四赶忙扔掉手中的冰块。
铁环内圈和扶手上有一层奇怪的颜色。老四艰难地滚着铁环,低头眯着眼仔细瞧了瞧。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原来扶手上和铁环内圈,因为温度骤降,趴了一层白霜。
他吐了一口气,一股浓浓的哈气涌了出来。
“艹——冻死我了。”老四打着寒颤说。
扶手又被老四,不断从右手扔到左手,从左手扔到右手,衣袖被他拉长当做了手套。
铁环滚动的声音也不纯粹了,里面掺杂了冰碴碎裂的声音。
白霜就像黑死病一样,传染到了老四的头发、眉毛、胡须上,衣服上刚刚被汗水洇湿的地方现在变得硬邦邦的。
赛道因为低温看上去明显苍白了很多,不像刚刚那段炎热的赛道,色彩鲜明。
空气呼吸起来非常滞涩。就像有人在空气里洒满了碎玻璃渣,每呼每吸一下,都会触痛神经。
赛道一侧桌子出现了,上面放着一件可以披在身上的毯子和一只很薄的手套。
老四故技重施,获取了道具。
他把毯子披在身上,手套戴到了右手,并躲进袖口里,勉强握着扶手滚着铁环。
大概一分钟后,赛道上和周围的温度有了明显的变化,老四终于闯出了严寒赛道。
哗哗哗——
啷啷啷——
温度回升。
一些水珠被甩了出来,赛道上留下了一条水痕。
铁环差点失速跌倒,老四急忙用扶手滚着铁环。
可无论老四怎么使劲,铁环就像撒泼生气的女朋友,就是不能好好走路,就想着一头栽倒,睡到赛道上。故意给男朋友添堵。
难道是一热一冷后,铁环变沉了?我怎么感觉这铁环和扶手越来越沉了,老四想着想着,把扶手从左手换到了右手。
哗——
啷——
就这一换手的功夫,铁环就差点失速跌倒。
吓得老四差点尿了裤子,自己心想,老子好不容易从冰火两重天里闯了出来,可不能在最后一段栽跟头。
出口就在前方,下一个游戏场地的阳光出现在门口,光灿灿地迎接着老四。
扶手从右手换到左手。
铁环又差点失速。
现在的情况就是扶手半秒也不能离开铁环,必须时刻用力推着铁环滚动。
这次就算是左手彻底没力气,老四也不倒手了,直接左右手一起开弓,同时握在扶手上,硬推着铁环往前滚。
胜利就在眼前,终点线不到两米了。
老四因为滚着沉重的铁环,衣服再次湿透了。他用尽最后一口力气,咬着牙,憋着气,终于把铁环艰难地滚过了终点线。自己也瘫倒在了地上,虚弱不堪。
阳光照在了他身上,仿佛胜利的曙光。这种感觉使他联想到自己今天一定可以取得最终的胜利。
老四没有急于赶到第三个游戏场地,喘息之际,他验证了一下自己的猜测。他试着拿起扶手和铁环,和他预想的一样,就像有这无形的手,在拉着铁环和扶手。
“靠,原来是磁铁赛道。”老四撑着扶手,缓慢地站了起来,走出了黄色赛道,看到了仰躺在地面上,大汗淋漓的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