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了有不少躯体改造大半的人意识混沌的走出家门，像被控制的僵尸，往一个方向走。
“搞什么？”张和煦问。
古河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又看见一个穿着黑色长衫，脚上穿着破旧布鞋的男孩揣着一袋子的石子站在了老飞家门口。
他往老飞家扔石头，开始还一个个扔，边扔还振振有词。到后面好像把自己骂烦了，直接一股脑的全砸在院子里，乒乒乓乓的。
等他要走，古河嚼烂嘴里的午餐肉，拦住了他，问：“你砸人家院子干嘛？”
男孩就是茶馆里骂老飞的那个，他气鼓鼓的转身，说：“关你什么事？”
“呦，还挺冲。”古河笑嘻嘻。
而张和煦的细剑还没等人家把话说完就架在他脖子上，“会好好说话吗？”
男孩也怕被杀了，这年头聪明人不跟傻子一般见识，他的姿态立马放的很低，说：“两位大哥，对不起。”
“老飞不是人。不允许我和一帮小伙子去改造。”
“我们几个现在力气不如别人，脑子也不如别人，直接给我们干废了。”男孩说得时候脖子梗的老粗，恨意不是装的。
“不让你改造就恨成这样？”古河不解。
“不让我们改造，我们就没有生计。工厂不要我们，店铺不要我们……”男孩有些颓然，“我们只能做最低级的活。”
“什么活？”古河皱眉。
“种地。”男孩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的缩了缩脖子。
古河咋舌，悄悄推开了张和煦的细剑，他拿了个罐头给男孩，被拒绝了。
——种地不挺好的？
男孩说：“老飞之前送了一大堆来，家里还没吃完，腻死了。”
“人果然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张和煦冷笑，他催动细剑上的风，逼走了哩子留下的血。
男孩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顾得上看着古河。
“种地怎么不好了？”古河追问。
“现在整个帝国都在改造，所有人都拥有了普通人难以拥有的力量，我们不改造就永远是底层！”
“种地，种的粮食也根本赚不了钱！”男孩又来气了，他瞪着古河，眼底的恨翻江倒海。
古河闻言也没了跟他解释的欲望，年轻人一股子热血上头是常事，他又不准备做烂好人，“你走吧。”
“下次就别砸东西了。东西又没惹你。”古河看着男孩撒腿就跑的背影，小声说道，“砸坏了花花草草多麻烦。”
男孩一路小跑，边跑还回头偷瞄古河两人。
“热血少年？”古河嘀咕。
“热血大傻子。”张和煦又开始吃午餐肉。
半晌，张和煦吃干净肉罐头，看着古河说：“老飞这样被误解感觉还蛮悲壮的。”
“英雄在未成功之前你知道叫什么吗？”古河反问。
张和煦答：“殉道者？”
“叫傻逼。”古河说完就哈哈大笑，他又想起一句话：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为自由开路者，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
随即他又收起笑容，郑重的说：“咱们还是能取笑老飞的。”
“飞蛾扑火，求一线生机的人……”张和煦皱眉，他跟着古河往哩子说得方向走，没再提及老飞的话题。
………………
此时育幼院里一片昏暗，四周关闭了照明系统，仅剩些应急光源还在工作。
哒哒哒……
长廊里传来急匆匆的脚步。白芝拽着气若游丝的老飞站在入门处的一个隔间前驻足。
他俩对视一眼，千言万语都在眼神里。
刚刚经历苦战让他们身心俱疲。
老飞的右臂断了，血流了一地。他咬紧牙关找到安全的隔间，开始套弄那个隔间的门锁。
这是他早早就准备好的，为的就是在出了祸事之后，能有最后的一道休息的安全屋。
白芝紧张地四处张望，她在恐惧，双眼瞪得老大，时刻关注着还未到来的袭击。她的头发上全是汗，额前的头发粘在她的脸上，让她显得无比狼狈。
面颊上、衣服上、手掌上的血污在空气里散播着血腥的味道，让人不适。
白芝回头，看了眼单手捣鼓着的老飞，小声询问“好了没？”
老飞有苦说不出，断臂的疼痛让他时刻饱受折磨，失血过多的无力感和狂奔逃离紧张让他已经出现了严重的耳鸣。
白芝回头的瞬间，白芝看到了老飞露出半截白骨的断臂滴在滴血，她二话不说的脱掉自己的上衣忙不迭的跪下擦拭血迹。然后在附近的墙面、所有隔间的门口涂满了血。
为了不被发现，她只能这么做。虽然不知道能抵挡露西多久。
咔！
“好了！”老飞终于打开了隔间的门锁，他推开门，摇摇欲坠的身形仿佛下一秒就要去和他的太奶汇合。
白芝让他先进去，然后马不停继续擦了擦地板，然后往外跑了两步，把衣服丢在了某个角落。
她回头关上隔间门的瞬间，她心里松快了一点，紧张的脸上爬满了对于刚刚那几十分钟的恐惧。
她嘴里骂了两句张和煦他们怎么还没来，但眼神锐利的看着躺在地上几乎昏厥却还盯着她看的老飞。
白芝扯了扯自己运动内衣的肩带，外强中干的说：“看什么看，我又没露出来。”
老飞咧嘴笑了笑，他觉得这个和哩子一样来自世界之外的女人真有趣。他抬手，发不出声音的他沾着自己的血在地上写字。
白芝看着他写完，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她说反话：“别光想着我帮你，你得自己活到那时候。”
空气静默了一会，地上未干涸的字迹照到了打开隔间门之后，走廊上的微弱光源。
“在这里待着也是死，我得找生路。”白芝头也不回的离开。
那行子字也慢慢失去了光。
老飞苦笑，白芝刚走出去就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她吼着：“半死不活的机器怪人，老娘在这里……”
这哪里是找活路？这分明是给自己一条活路……
老飞眼角渗出眼泪，眼泪混着落到了那几个字上：
——把孩子们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