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那红纱包间，裴言清抱着人，还有那巨大的食人花，不方便，秦漠便顺手关门，布下一个结界。
灵狐把花妖放在榻上，就看到那个花妖呆呆愣愣的，盯着房间的某个角落。
秦漠凑上去，伸出五指，在叶遥面前挥了挥。
没啥反应。
“真变傻了？”秦漠道。
裴言清蹲在叶遥面前，给她理了理发丝。
这几日必然受了苦，连头发都乱糟糟捆在脑后，脸上有些灰。
“叶姑娘？”
不像面对秦漠的时候那样无动于衷，叶遥好像听到他的声音，眼珠骨碌碌转过去，视线落在了裴言清……头顶的狐耳上。
“狐狸……”
那狐耳雪白且大，中间透着粉，被她看着，便轻轻动了一下。
没想到，叶姑娘对他耳朵这么有兴趣，伸出那双手，就一边一只抓上去。
柔软的雪白的长毛下，是温热的耳朵，还会动。
秦漠莫名觉得这里没有自己的戏份，他搬着软椅到了窗边，索性观察起外面的情况来。
只有裴言清知道，那双手揉上来的时候，他下意识躲闪，又克制着自己把耳朵立着，几乎是送到那双手里。
手指的动作很轻，捏一捏，揉一揉，打着圈儿把耳朵揉了一遍，裴言清只觉得一阵细微的麻意从耳部扩散至头皮，那纤细的手指又在耳尖轻轻按了按，便觉得似乎整个耳朵都沸腾起来。
白衣墨发的灵狐，抖了抖耳朵。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把叶遥的手拿下来，却不知那雪白的狐耳，已经被手上的灰染了几道明显的指印。
花妖抿了抿唇，好像有些心虚。视线顺着狐耳落到裴言清脸上，轻轻道：“师兄……”
便见面前的狐狸，桃花眼一弯，“叶姑娘，你还记得我。”
可是，叶遥接下来便道：“要找、师兄？对……找师兄。”
她看着狐狸，手也抓着狐狸，却在找她的师兄，好像觉得，这只狐狸会帮她一样。
桃花眼笑不起来了，他问道：“找师兄做什么？”
叶遥歪歪头，冥思苦想：“找他来……好多人、好多人……死了。”
她眼里透出些迷茫，突然道：“我要喝水。”
伸手摸了摸头顶的花。
“妖怪、我是一只妖怪……我的小花要渴死了。”
秦漠走过来，递给她一杯水。
听到“好多人死了”的时候，他的豹子脸一下子拉下去，和那条黑色的泪痕一起，组成了一张哭脸。
“那些人，在哪里？”
秦漠问，他声音有些停顿。
叶遥不回他，反而防备地把自己的食人花朝他呲。
裴言清又问了一遍，她才不情不愿说了。
“在地牢，进不去。”
说完叶遥看了一眼秦漠，凑过去，手拢住狐耳，小声对裴言清说话。
秦漠听到一点，但不清楚，问道：“她说什么？”
裴言清道：“潭底，左下右右下左，坎八、未济，坤离二宫各五，震二，无妄、明夷守虚。”
叶遥听见他全告诉秦漠了，很生气，食人花扭到一边去了。
“这什么？”
“地牢方位，以及阵法结构。”
裴言清起身走到桌边，拿出灵纸，按照刚才记的，快速画出来。
叶遥在他画的时候就凑过来看，裴言清画完，往她那推了推。
抢过笔，叶遥在两处又加了几笔。
秦漠看不懂这些，他在一旁道：“她到底傻了没？”
“你才是、傻子。”
叶遥瞪他。
“不知道叶姑娘身上发生了什么，”裴言清揉了揉靠在桌边的脑袋，道：“但是她，一直很聪明。”
话音一落，门外就响起猫妖的声音。
“贵客。坊主答应见你一面，让我请你过去。”
秦漠道：“方才那只猫妖。见吗？反正她说的话，我是一句也没信。”
“那便不去。”裴言清道：“我也不信。现如今，已经不需要冒险去见那坊主了。”
“行，那我回了。”
“且慢，话别说太死。”
门外的小狸没有听见里面有人应答，便把耳朵贴近，却突然听见豹子妖的声音，离她很近，好像就靠在门边。
“小猫妖！”
小狸被吓了一跳。
就听见豹子妖继续说：“我主人在忙呢！坊主有说什么时候必须见吗？”
“唔……这倒没有。但自然是要尽快的。”
“哎，实在不赶巧。小猫妖你放心，我们肯定给你赎出来。我家主人在青丘，也是鼎鼎有名的狐狸，不信你去打听打听！这样吧，我们再约个时间同坊主见面。”
小狸似乎有些为难，支支吾吾道：“不知里面的大人在忙什么？啊，贵客别误会，小狸就是怕交代不清楚，回去被坊主责罚。”
对不起了坊主，小的这也是为了您的千秋伟业！
“你管这么多作甚！”被那豹子妖吼了一句，就听见他小声道：“哎呀，不是故意吼你，是我那主人，在那啥呢。”
“什么？”
“就是在谈情说爱呢。今天碰上合心意的花妖，要娶回去，就是你们这的。”
小狸瞪大眼睛：这群凶兽果然不是好东西，只会欺负他们这些柔弱不能自保的灵兽。
呔！还娶回去，谁信！
里面的花妖姐姐也太可怜了。
已经想好，要把他俩细细切做哨子给兔子妖吃了。
“那贵客，小的先下去了。”
秦漠转头，就看见一朵巨大的食人花在他后面。
“……你干嘛？”
裴言清把叶遥拉走，“一个没看住，就跑过去了。”
紫色的灵力慢慢探进叶遥的身体，裴言清突然道：“叶姑娘的体内，都是怨气。没有半分灵力。”
“怎会……那她不该已经死了么？”
修士修习道法，靠灵力维持身体机能，如果体内一丝灵力也无，身体便会急速衰老。怨气是阴气的一种，常人受到阴气的侵蚀，不出半日就会死去，就是身体经过淬炼的修士，也只能勉强维持几个月，如果不及时补充灵力，还是会走向天人五衰。
裴言清的目光落在那朵食人花上。
红色的肉质花瓣鲜艳欲滴，内底散发着甜香。
他感应了一下，巨花既无灵气也无妖气，而是散发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魔气。
秦漠也感应到了：“是魔气！”
花花可以给狐狸摸，但是丑豹子就免了。
叶遥把食人花挪到远离秦漠的一边。
“害，你这小丫头片子！”
魔气和灵气同属天地之气，是生灵万物想要飞升，就必需的东西。只不过一个诱人向恶，一个让人向善。
叶姑娘之前用藤蔓吸收了那么多魔气，有可能正是通过命种的转化，让她得以在体内都是怨气的情况下还活着。
如此一想，这命种当真是个奇迹。
秦漠显然也想到了。
只是，“她有命种在身，尚且如此。其他人……”
其他人，只怕没有那么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