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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孤坟清冷

    吊唁的日子,宫里的段公公也亲自来了一趟,送来了皇上亲书的挽联还有丧仪,并且安抚蓝家,赐婚永远不变。

    段公公情绪很到位,抹着眼泪安慰了痛哭的蓝家人,才一步三回头的回宫向皇上禀报了丧礼的情况。

    皇上一边批奏折一边听完,挥挥手让御书房伺候的下人都退下。

    听到关门声,皇上搁下笔,从龙案一旁拿出一张宣纸打开,只见上面满满都是“儿女亲家”四个字。

    皇上轻抚着宣纸上的字迹,手指缓缓临摹着,

    “云山,这些年,朕经常想起你我一起画画的日子,只有那些时日,我才觉得自己活的真实。

    朕真的不想杀你,朕登基后把你外派,就是想你我离得远些,永不见面。

    这么些年,你与儿女离别,你的思乡之苦,朕都知道。

    朕想着,我们这么多年不见,朕在高高的庙堂之上,你只是一个普通的臣子,我们相交不多。

    没想到,你已经记忆受损,却还是回忆起了过往,还是知道了朕到底是谁。

    既然这样,朕就无法留你了,你放心,朕给你用的药是太医院的秘药,谁都查不出来,你也没有痛苦。

    云山,不论你如何作想,你都是朕这些年来唯一的一个好友!”

    皇上嘴里絮絮叨叨的又说起两人一起画画的趣事,说着说着,皇上的眼里流出浑浊的泪水。

    最后,他将那张写满“儿女亲家”的宣纸化为灰烬,火光中,皇上冷笑着道

    “大火真是个好东西,什么都能烧的干干净净!”

    一直过完蓝云山的三七,蓝月离都是浑浑噩噩的。

    蓝云山出殡后,蓝月离在蓝家墓地所在的山下结庐守墓,听书跟随。

    蓝夫人触景生情,搬去了青梨巷,蓝月华也带着孩子搬过去照顾她。

    蓝月笙和妻子孩子还是住在蓝府。

    蓝家祖坟离着踏云山庄不算远,蓝夫人虽然难过,还是不放心儿子,她叮嘱兰因平日多照顾照顾蓝月离,兰因应下。

    兰因每日都会去蓝家祖坟看望蓝月离一趟,送些饭菜。

    听书饭菜做的不好,蓝月离本就没什么胃口,每天即便是强迫自己也吃不下多少,多吃几口便会呕吐不止,直到连胆汁都吐出来,人渐渐瘦的脱形。

    兰因给他做了些药丸子送去,可他连看都没看,更别提吃了。

    兰因知道,他这是心病,他对父亲的死耿耿于怀,不止是恼恨自己没看出父亲的异样,更是怀疑父亲的死别有隐情,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做不了。

    心病只能心药医,兰因犹犹豫豫不知如何开口。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六月初六,蓝云山的诞辰之日。

    以往就是蓝家几口人聚在一起吃顿饭,蓝夫人亲手给蓝云山煮一碗长寿面,一家人简简单单的过个寿辰,平淡且快乐。

    今年却是阴阳相隔,孤坟清冷。

    蓝月离亲手做了一碗面,红着眼端到父亲墓前,“爹,今年的长寿面是儿子亲手做的,你尝尝看,味道如何?”

    兰因到的时候,蓝月离正跪伏在墓前哭的伤心,他像个无助的孩子,大声痛哭着。

    待他哭声渐歇,兰因才站到他旁边道“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这副颓废的模样,大伯父看了能心安吗?”

    蓝月离忽然想到了什么,用衣袖擦干眼泪,站起身看着兰因道“妹妹,你之后可再见过父亲?”

    兰因摇头,“我到知行院的时候大伯父的魂魄已经不在了。”

    蓝月离眼里的光瞬间熄灭,他身子委顿于地,低低啜泣不止。

    六月天说变就变,烈日很快被乌云遮蔽,一阵掺杂着潮湿闷热的大风过后,大雨瞬息而至。

    兰因一把拉起跪在泥泞中的蓝月离,到了旁边的茅草亭下。

    蓝月离一身狼狈,瘫坐在地上不语。

    兰因甩甩手里的泥水,满脸不耐道“大伯母还整日离不得药,你又这个样子,蓝家就这么完了吗?”

    蓝月离就像坟堆里的烂泥一样,还是不吱声,兰因看着心烦,一脚把他踢到雨里。

    蓝月离直直撞到旁边的泥堆上,把自己撞进了一个泥坑。

    泥坑上的土猛然塌下,把蓝月离盖了个严严实实。

    这下蓝月离终于有点反应了,他顶着一身泥从坑里爬出来,看着自己和兰因之间一丈多的距离傻眼,“妹妹,你?”

    兰因走到雨中,一把提起他道“我本来答应了大伯父,不告诉你他死的真相,可你这个样子,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既然你都埋过一次了,我只当你已经死了,也就不算失信。”

    蓝月离脸上身上的泥被雨水冲刷着,风雨声响在耳边,他仿佛没听清楚,拧着眉头迷茫的看着兰因,“妹妹,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兰因白了他一眼,转回亭子里站着,身上湿粘粘的难受,她伸手拂过,身上干爽清新。

    蓝月离顶着泥水连滚带爬的到了亭子里,在脸上摸了一把,看着兰因目露惊奇,“妹妹,你身上?”

    蓝月离全身湿透,混着泥水,又瘦的厉害,脸色青白,嘴唇哆嗦,活像一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野鬼。

    兰因终是不忍,点燃了亭子角落的几根枯枝。

    火苗不大,蓝月离凑到跟前慢慢烤着。

    听书不放心,拿了伞过来接他们。

    蓝月离接过伞赶走了听书,“我与妹妹还有些话要说,你先回去!”

    听书看着蓝月离的狼狈样一脸着急,看向兰因,满眼祈求,“二姑娘,您劝劝二公子吧,这样下去身体就毁了!”

    知道蓝月离的执拗,兰因道“你放心吧,回去煮一碗姜汤等着。”

    听书走后,蓝月离就着火堆缓了过来,走到兰因身边问道,“妹妹,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父亲死的真相,你快告诉我!”

    蓝月离说着,就要抓兰因的胳膊,兰因后退一步道“我去知行院的时候没有见到大伯父,是因为我在半路上就遇到了大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