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到亭子前的时候,兰因抬头看到亭子前一块儿半人高的石碑上刻着两个字,长恨,字体潦草,似有无限不甘恨意迸发。
见兰因驻足,河东县主解释道
“这是家中先祖亲手所书。踏云随着先祖四处征战,后来伤病老迈。先祖封国公后,便修了踏云山庄,想着让踏云在此处养老,却没想到踏云住进来的第一天就病死了。先祖心痛,便将此亭命名为长恨。自己也因心痛而很快病逝。”
兰因走到碑前,手指轻触石碑,碑内恨意滔天,这分明是含恨而终,冤魂不散,聚于碑中。
未及细究,郑知南手推着轮椅转出亭子。
罗明芯看见兰因,呆愣一瞬,两步抄到轮椅后,想帮郑知南推着,被郑知南回头的一个冷漠眼神吓退,站在亭子口拧着帕子不知所措。
亭子的原本的台阶一半改成缓坡,郑知南自缓坡上下来,停在兰因三步开外,笑的如沐春风,“多日不见,蓝姑娘可安好?”
兰因点头,“二公子安好!”
罗明芯微低着头瞥了眼兰因,接着垂下眼眸,掩下眼底的尴尬和难堪,带上极不自然的微笑走到兰因身前,挽住她的胳膊,
“蓝姐姐,好久不见,我好想你!”
罗明芯尽力的想与在辉州初见一般开心自然,声音里微微的颤抖出卖了她的紧张忐忑。
她的眼里也早就没有了初见时的纯真娇憨,眼底仿佛蒙上了一层黑雾。
尽管穿着娇嫩的粉色,却掩饰不了身上的落寞和阴郁。
“罗姑娘几时来的京城,怎么没听说?”兰因侧头看着她道。
罗明芯慢慢放下兰因手臂,绞着帕子低语,“我来了有十来天了,还未来得及告知蓝姐姐。”
兰因点头,知道罗明芯的顾虑,她绕开话题问起了欧阳澄。
提起欧阳澄,罗明芯脸色忽变,眼底涌上愤恨,接着压下去道“蓝姐姐没听说吗,欧阳姑娘在与我哥哥成婚的当天夜里逃婚了,至今下落不明。”
欧阳澄逃婚,这是兰因没有想到的,不过倒也是她的性格能做出的事,就是不知道她现在去了哪里。
见兰因不语,罗明芯道“蓝姐姐可有她的消息,我家里人,尤其是我哥哥,可是担忧的很。”
兰因摇头,欧阳澄只字未曾给她。
河东县主轻摇罗扇,声音清翠,“你们久别重逢,也算是缘分,就别在这里站着了,我们进亭子里聊。”
亭子里,丫鬟已经烧水煮茶,放好点心。
河东县主招呼兰因坐下,罗明芯跟在最后进了亭子,她犹豫了一会儿,低着头站去了郑知南身后。
郑知南回头轻声道“今日罗姑娘是蓝姑娘的昔日旧友,便一起坐吧!”
罗明芯不安的看向河东县主。
河东县主也频频点头,“对,咱们今日不论主仆,都一起做吧!”
这话一出,罗明芯更加尴尬,脸涨得通红,眼中水雾弥漫。
她低头行礼,“谢过县主,二公子!”再抬头时,已经笑的婉约。
兰因感慨,怪不得神仙要来人间历练,不过短短半年多,一个纯真懵懂的姑娘已经可以咽下这么多屈辱,端起笑脸迎人。
罗明芯坐下后,便把手伸向茶壶准备倒茶,郑知南探手拿过茶壶,亲自斟茶,递给兰因道“蓝姑娘尝尝,这次的茶可还能入口?”
茶香早就弥漫,茶自是好茶。
兰因路上走的有些口渴,两口喝完,赞道“这茶树应当生长在竹林旁边,回味有股淡淡的竹香,我还是第一次喝到,确实有趣。”
郑知南又给兰因续上茶,“蓝姑娘既然喜欢,我那儿还有一斤今年的新茶,送给姑娘品鉴!”
兰因点头,“多谢二公子相赠!”
她自来好茶,平日所饮的茶都是在幽月山后山她所采亲自采摘,亲手炒制。
河东县主掩面失笑,话语里掺杂着浓浓的酸味,
“二叔果然待蓝姑娘与众不同,这可是二叔幼时亲手所种的茶树,就种在他最爱的一片竹林深处。就那么几颗茶树,每年产茶不足二斤,可是珍贵的很,我家夫君一年也不过能得二两。”
“即是如此,我怎好夺人所爱!”兰因端茶看向郑知南,眼中另有深意。
郑知南摇头,“千里马需要伯乐,茶亦然,蓝姑娘请勿推辞。”
兰因端着茶杯,瞥向亭外石碑,缓缓道“你说的没错,千里马,伯乐!”
河东县主看兰因和郑知南聊的投机,她起身招呼坐的犹如木头的罗明芯道
“罗姑娘,我今日还让厨子做了几道点心,你同我一起去看看吧!”
罗明芯“啊”了一声回神,“啊,奥,好,好!”
说着看向兰因,“蓝姐姐,我去看看点心。”
说完,未等兰因说话,便抬起脚步跟着河东县主离去。
见兰因凝视罗明芯仓皇的背影,郑知南笑着道“据我所知,蓝姑娘同这这位罗姑娘相交并不深!”
兰因回头叹息,“我只是感慨世事变迁,人心浮沉,有时不过一瞬罢了,对不对,千里马!”
最后三个字,兰因盯着郑知南的眼睛说道。
郑知南瞳孔一缩,继而苦笑,“果然逃不过姑娘的眼睛,没错,我就是踏云!”
刚才兰因手指碰触石碑的时候,便感觉到了。
石碑里的气息与郑知南身上的气息有相通之处,虽然很微弱,可逃不过兰因的感知。
兰因也松了一口气,她之前便觉得郑知南身上气息诡异,绝不是正常人,因着他身上的杀伐气,还曾怀疑他是裂海,现在知道了原委,兰因觉得心底轻松。
兰因不说话,给自己斟了杯茶慢慢喝着。
郑知南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踏云身体有残,无法给姑娘行礼,还望姑娘恕罪。踏云有一事相求,还请姑娘援手!”
兰因不理会郑知南的话,一言不发。
郑知南等了一会儿,转头看向石碑,恨然道,
“我在石碑里偷藏了一百多年,受雨打风吹,好不容易寻到了机会,借着这具身体重临世间,可这具身体却残疾破败,寿数短暂,我想尽办法,还是什么都有做不了。
就在这时,我听说了蓝姑娘。蓝姑娘到辉州的所有我都打听清楚了,从紫藤院,罗家庄子,到青阳观,都有姑娘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