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过半的时候,院子里起了一阵阴风,飘进来一个女鬼,身上只挂着几片被染的看不出颜色的破烂布遮体,生前不知遭了什么罪,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囫囵地方,暗红色的血液随着她的步子滴滴答答。
进了院子后,用她那不知被什么东西啃过的鼻子轻轻嗅了一下,脸上发出满足的喟叹,“好香的味道啊,今天运气真好!”
环视了一圈院子,女鬼挨个飘到窗子前嗅闻,等来到兰因窗口的时候,她愣了一下,“咦,竟有只妖!”
说着,她低头打量了打量自己破败的身体,嗓子里发出如同破瓦片摩擦的笑声,“真好,我总算可以换个身体了,这身体太破,会吓到琛儿的!”
说着,女鬼飘进兰因的房间,寻着味道飘到松果身前。
兰因听的女鬼口中的“琛儿”俩字,想起罗明远的弟弟罗明琛,对这那这女鬼的身份起了怀疑。
松果睡的沉,没有一点察觉。
女鬼低下头,静静的打量一会儿,幽怨的叹息道,“可惜了,长得不够端庄,罢了,凑活用吧!”
话落,女鬼就往松果身上扑。
松果睡梦中吧唧了一下嘴,嘟囔着“好香的酒”,翻了个身继续睡。
女鬼手刚碰触到松果的身体,就见松果身上一道金光闪过,女鬼仿若被灼烧一般,大叫着跌出房门,撕心裂肺的吼叫着,转身逃走。
兰因隐了身形,悄悄跟着。
女鬼瞬息间飘出院子,在不远处被人拦下。
杨大旺手里拿着根头发,对那女鬼道“你怎么出来了,里面有什么厉害人物吗?”
女鬼紧紧盯着杨大旺手上的头发,空洞里眼睛里流出血泪,飘到杨大旺跟前一把抱住他道,“琛儿,原来你在这里,叫娘找的好苦啊!”
女鬼哭的哀婉凄切,杨大旺听的后背发麻。
他忍着不适,顺着女鬼的意,抬起手轻拍女鬼后背,变幻出稚童的声音道“娘,我也到处找你,院子里那几个人欺负我,你帮我打他们好不好?”
“好好,娘这边去,琛儿等我一会儿,可好?”
枉死鬼慢慢松开手,想伸手摸摸琛儿的脸,便觉得不对,她拧着眉头疑惑的看着面前穿戴整齐的杨大旺,“咦,琛儿,你怎么变样了?”
杨大旺听的心肝都颤,这个枉死鬼可是厉害的很,在附近不知吞了多少孤魂野鬼。
这一根头发的气息也不知道能骗她多久,他想着孩子的模样,端出了个自以为可爱的笑容道“娘,琛儿长大了,你仔细看看!”
女鬼似是想不通,嘴里还在念叨,“琛儿怎么变样了?琛儿怎么变样了?”
女鬼周身黑气渐浓,杨大旺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鬼身,他哆嗦着把手中的头发放到女鬼眼前晃了晃,带着一丝委屈道“娘,你这样琛儿害怕!”
一说害怕,女鬼立马散了周身气息,抬袖捂住自己烂的一块块掉肉的脸,声音恐惧道“娘这个样子吓到琛儿了,你等一下,娘这就收拾好,绝不吓着琛儿。”
两息之后,女鬼袖子拿开,一个挽发的年轻女子笑语盈盈,慈爱的看着杨大旺,“琛儿,你看,娘一点都没没变。”
杨大旺没有时间和女鬼磨蹭,一把抓住女鬼道“娘,里面到底是什么人,你看清了吗?”
女鬼神智有些迷糊,蹙眉想了一会儿,猛然露出受惊的表情道“一个小妖精而已,我相中了她的肉身,本想拿走的,可是她身上有一张符咒,好厉害的。”
杨大旺都迷糊了,妖精身上怎么会有符咒,符咒不就是用来抓妖抓鬼的吗?
杨大旺怀疑女鬼没说实话,又把头发晃了晃,厉声道“你当真看清了?”
女鬼重重点头,杨大旺见问不出什么,把头发往远处一抛,由着女鬼追随头发而去,他则飘回了放了棺材的院子。
杨大旺怯懦的站在小孩儿跟前,把刚才从女鬼那里套来的话一五一十说了。
小孩儿右手食指拇指搓着下巴嘟囔,“你的意思是说,他们身上都有符咒,不对啊!辉州附近的平安符只有一种,是在青阳观求来的,可那东西就是废纸一张,哄弄个寻常鬼怪还凑活,怎么会击退枉死鬼呢!”
杨大旺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腆着脸笑道,“尊主,那罗家走南闯北的做生意,也许是在旁的地方带回来的。”
小孩儿点了点头,“嗯,是有这个可能。”
说着,他猛然瞪着杨大旺声音冷冽,“这么说来,浪费了本座一根宝贵的头发,你就探出那个小松鼠吗,这还用探,本座能不知道!”
小孩儿说些话,脸上带着阴恻恻的笑,对着杨大旺勾勾手指。
杨大旺恐惧的后退,摇着头求饶,“尊主饶命,尊主饶命,那群人都是小的接待的,明儿要是看不见小的,他们只怕会起疑心。”
小孩儿狂笑几声,“明天,哈哈哈,你以为本座能让他们活到天明吗,连个女鬼都发现不了,能是什么厉害角色!”
杨大旺的身形随着小孩儿的狂笑声慢慢变得模糊,惊恐绝望的喊叫声响遍整个庄子。
蓝月离本就对着夜里发生的事起了疑心,即便睡下,也留了几分警觉,杨大旺的惨叫声响起的时候,他猛然醒了。
屋里似乎冷了很多,蓝月离裹紧外裳走到院子里。
院子里依旧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院门口挂的两个昏黄的灯笼也不知什么灭了。
夜实在太静了,连丝风声都没有,仿若置身于一个虚无的空间。
他几番犹豫后走到院门口,打算循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看看,院门却怎么也推不开,用尽力气纹丝不动。
不是门被锁了,而是他用尽力气,都不能完全的碰触到门,门上好像多了一层透明绵软的东西,用尽力气,手都不能穿过,自然也就推不开近在眼前的门。
蓝月离心中害怕更甚,环视院子一圈,他走到一向大胆的欧阳路房门,敲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丝毫回应。
心底越来越沉,他转而去敲了所有的门,都是一样,没有丝毫反应。
不甘心的蓝月离撞开欧阳路的房门。
欧阳路睡得踏实,呼吸均匀,可无论蓝月离怎么叫他,晃动他,都没有醒来的迹象。
蓝月离靠在欧阳路身边,抱着双臂不知所措。
忽然,他疯了般冲到兰因门口,重重敲了几声后,正准备一脚踹开的时候,兰因开门了,迷迷糊糊道“二哥,三更半夜的,你这是在做什么?”
蓝月离凑近仔细打量兰因道“妹妹,你没事吧?”
“当然有事,睡得好好的,被一个莽撞的人扰了清梦!”兰因语气里带了一点烦躁。
蓝月离在黑夜里仔细觑着兰因的脸色。缓缓道“妹妹,你方才可听到一声惨叫?”
兰因翻了个白眼,“我只听到砸门声!”
蓝月离讪讪后退两步,陪着笑道“妹妹,是我不好。我刚才听到一声惨叫,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你没事就好。赶紧回去睡吧。”
蓝月离转回欧阳路的屋子,见他还没醒来的苗头,不放心,探了探他的呼吸,还给他把了把脉,见呼吸脉象都平稳,才带着脑袋疑惑回了自己屋子。
听的蓝月离的关门声,屋里的兰因一笑,化为紫玉簪静静的躺在妆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