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羡的这一番话,下方的众人自然已全部听到。
其潜在意思便是,若天外云河宗的人对这些已废的神族下杀手,云羡不会阻拦。
而神族若想活命,只能靠他们自己,没有任何人会帮他们。
如今神族的现状,可以说比当初的地狱北荒还要惨烈。
龙冰云望着灵影镜的场景中叶雪藏献祭的果断,心中剧烈颤荡。
原来当时你拦住千鸣自己前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赴死准备。
“不是说,还要一起坐在那高堂上,等着他们的跪拜之礼吗”
龙冰云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手掌捂着胸口,微微捏紧。
是啊,即便是千鸣,在没有抵达灵神境的情况下,去了也只是送死啊。
飘絮轻轻的拍了拍龙冰云的肩膀,并没有说话。
凤千鸣也注意到了龙冰云的情绪,望了他一眼,两人目光对视,眼中均是无比复杂的色彩。
他们纵横天灵大陆如此多年,还从未像这次这般,只能咬牙憋屈的牵制,没办法秒杀。
那种无力感,甚至,连拦人都是一种奢望。
叶雪藏当时便知道,除了献祭之剑能帮云羡拖时间,没有其他的任何办法了。
此时云浅浅带着云霓来到了叶潇潇身边。
云霓望着灵影镜里的场景,冰雪聪明的她已能理解这一切,稚嫩的童声里带着一丝哭腔:“潇潇姨娘”
叶潇潇从云羡的怀抱中慢慢转过身,染湿的娇颜充斥着悲伤。
她小心的抱住云霓,任由云霓的小手擦拭着自己的眼泪:“潇潇姨娘,不哭不哭,霓儿和爹爹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云浅浅将叶潇潇和云霓搂入怀中,愧声道:“潇潇,是云家,对不起你们。”
叶潇潇轻轻摇头,哽咽道:“这是爹爹的选择,是爹爹和云羡换来的这一切。”
此刻在天灵大陆的众人也接到了云羡的传音,纷纷赶回。
他们均是瞳孔震颤的望着灵影镜里的一幕又一幕,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云羡的断臂,现在虽然还是冰龙的状态,但是已在逐渐被修复,不过多久便能复原。
冰龙手臂感受着手中紧握的邪魂剑,云羡知道,叶雪藏,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这是以魂的献祭,彻底抛却自己所有的意识,化作剑灵。
以叶雪藏的牺牲,换来的这一切,大战,终于结束了。
神族再也不存在了。
他们已断臂,神脉寸裂,沦为最为普通的一类人,甚至连杭宁国民众都要不如。
云羡并没有什么心情去管他们,在他眼里,这群人,都应该死。
若不是蓝古羽拦着,绝不可能就这么简单的放过他们。
羽煌的头颅被凝结在一座冰塔中,后以冰塔为基础加以灵石进行建筑。
这座塔,名为神罪塔。
羽煌将会被置于塔尖,没日没夜的强制吸收灵气,然后供给整座神罪塔。
他会受到最为残酷的折磨,被无尽的金焰燃烧,当然,金焰并不能把他烧死。
但是,那种直焚灵魂的痛觉,却是会一直存在,一波又一波,生不如死。
神罪塔中,会以羽煌的神血源力以及神之力,作为核心资源,自下而上划分为六层。
灵气一层比一层浓郁,作为整个天灵大陆的修灵圣地。
以实力为基础,实力越高便越能向上攀登,也因为神罪塔的存在,修灵变得更容易了。
神魔之界,自然归云羡所有,但云羡记得约定,将神魔之界进行区域划分,以功劳大小一一分给天外云河宗的四盟、三十六堂和一百零八派。
云羡并没有宣称为神帝,他依旧是天外云河宗的宗主,这神帝,他不屑为之。
神魔之界中,原本就处于此界的人,被划出一部分专门放置这些人,称为罪域。
他们没有参与天灵大陆的斗争,普遍修灵等级低,算是神族里较为低等的普通人。
因此他们仍然具有最基本的生活权利。
而那些参与战争的神族,大部分人被泄愤的天外云河宗弟子所斩杀,仅留下少部分人被发配罪域及天灵大陆各个地方。
他们被称为“神罪之人”,灵魂里烙印上了云羡给予的标记。
此生都将会为他们所做的一切赎罪,过着最为悲惨的生活。
天灵大陆、天外云河宗弟子等在那一场大战中受到侵害的人,一起组成了“判罪堂”。
“神罪之人”为他们所做的一切赎罪,会给予一定的功勋值。
当他们的功勋值积累到一定程度,经过“判罪堂”的审判,清完罪的人,会被剔除“神罪之人”标记。
并且云羡还会为他们修复神脉,修复断臂,归于地狱北荒。
毕竟,还有那未曾可知的劫难来临,能多一些战力,便多一些吧。
天灵大陆,因为神族的入侵,天空异象频发,大雨磅礴,已连下七日。
原本恢弘的藏剑山庄,贴满了白布,飘飞着白带。
这里没有灵堂,亦没有墓碑。
藏剑山庄的中央庭院中,有一棵杏花树,杏花朵朵雪白,远望似浮云。
杏花树旁还种着一棵银杏树,泛着与那雪白格格不入的金黄色。
风雨之中,云朵落,金片散,云朵被埋藏在金片之下。
在藏剑山庄的所有人,穿的都是一身金裳,这是叶雪藏生前最爱的颜色。
藏剑山庄弟子排排列阵,身躯挺拔,似一把把耀眼金剑,直刺苍穹。
在他们的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他们紧紧咬牙,双唇颤抖不止。
叶潇潇一只手拿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叶雪藏留下的金色储物戒指。
正如蓝古羽所说,叶雪藏留下的,只有这个了。
叶潇潇的另一只手环抱着一把老旧重剑,这是叶雪藏当年悟剑所用。
在云羡的搀扶下,叶潇潇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又一步的挪动着。
“恭迎,庄主,回庄!”
叶潇潇每走一步,便有一声满含悲怆的声音,响彻苍穹!
“恭迎,庄主,回庄!”
在藏剑山庄,充斥悲痛的声音伴随着雨声,脚步声,回荡,久久不绝。
老旧重剑,被叶潇潇插入一道金色剑阵之中,金光一闪,被传送至藏心剑冢。
叶潇潇转过身,走向那棵银杏树旁,缓缓跪下。
银杏树相对于杏花树,年岁显然来得小一些,没有杏花树那般高大。
这是当年叶雪藏在叶潇潇出生时,他亲手种下的。
银杏树旁边还有石凳,石桌,石桌上放着一坛酒。
叶雪藏当年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望着银杏树与杏花树,看着满目金黄与漫天浮云,很是轻松惬意。
“爹,到家了”叶潇潇低喃着。
随后又是发出极低的声音,不知是在和眼前人说,还是在和自己说,难以听清。
她将精致盒子摆在银杏树下,轻微耸动的肩膀,似在极力压抑着情绪。
叶潇潇紧抿着嘴唇,如梦低吟:“爹,你还没看潇潇嫁人呢”
云羡也跪在一旁,沉默许久后,缓缓垂下了眼帘,随即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咚咚咚,一声又一声,雨水飞溅,地面龟裂。
叶潇潇没有制止他,她知道,云羡此时心里跟自己相比,还多了无尽的愧疚之情。
不知他们跪了多久,天空渐渐放晴。
忽然一阵微风吹过,落下满地金黄与雪白,金黄覆盖在雪白之上,似要将其埋葬。
金与白的交错,显得无比凄美。
藏剑山庄人影渐渐散去,独留云羡和叶潇潇。
其他星主们,望着两人的背影,都默默的离开,没有去打扰他们。
此时一道白色的倩影,从阁楼里缓缓走出。
她面色苍白,每一步走动,似都在耗费极大的力气。
倩影望着两人,轻轻道:“有我陪着他,就可以了,你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叶潇潇缓缓抬头,眼圈泛红:“娘”
女子温柔一笑,望着飘飞的白与黄,声音柔和:“我以他为荣,想必你们也是,对吗?”
云羡重重的点头,叶潇潇垂下螓首,泪水倾泻而出,啪嗒啪嗒的落在遍地落叶之上。
女子在石凳坐下,十分优雅的倒了一杯酒,轻抿一口:“照顾好潇潇,天灵岛,我就不过去了。”
云羡想要劝说什么,却被叶潇潇轻轻拉住,两人站起身,无声的离开了此处。
直到两人一步又一步走了很远之后。
那一处庭院里,才传出无比悲痛的哭声,崩溃声,声声刺魂,锥心。
叶潇潇浑身一颤,鼻尖酸楚袭来,她根本承受不了自己娘亲的哭声。
只见她猛的一挥手,金色裂缝形成,眨眼间就带着云羡来到了潇湘星殿。
“这几天,你哪也不准去!”叶潇潇将云羡狠狠的推倒在玉榻上,低头深深一吻后,颤声道:“爱我!”
云羡闻言下意识就屏蔽了时辰塔。
叶潇潇身上的金色裳裙一闪而逝,露出恍如神迹般的迷人胴体。
她那双一眼便能令人失魂的金眸中,没有爱意,更没有情欲,只有想要沉沦的疯狂之意。
云羡的双眸中亦是如此。
他抱紧叶潇潇,以最粗暴,最发泄的方式,似将一切的痛苦,都宣泄这此刻。
如雨打芭蕉的声响愈来愈热烈,如泣如诉的低吟声逐渐转化为放荡而毫不压抑的呻吟。
两个心碎之人,用最堕落的做法,来抚平那难以忍受的锥心之痛。
似乎只有这般放纵,才能够欺骗这千疮百孔的心,才能不去面对,那血淋淋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