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时间过去了两个多月,梁宁在县卫生局和沙川医药之间来回奔波。
无论梁宁说什么,沙川医药的李经理都是一副笑脸相迎,实质性的进展却一点也没有。为此赵股长没有少嘲笑梁宁,人前人后逢人就说:“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没有工作经验,没有社会阅历,名牌大学毕业又怎么样,还不是不顶个球用。”
梁宁也确是有力无处使,自己只是县卫生局医政股的一个小小科员,确实也是拿沙川医药这种公司一点办法也没有。此时的梁宁,在沙川医药这条大鳄的眼里,就如同一只小小的蝌蚪。
就在梁宁觉得几乎看不见希望的时候,县卫生局召开了一个针对沙川医药的专项整治会议。在会上局长邓伯伦宣布,医政股负责具体资料的收集和相关监督检查。
股长赵秋生在台下听得是头皮发麻双腿发软,这沙川医药是什么来头,在兰江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别说是卫生局长,就算是县委书记姜堰平恐怕也得忌惮他三分。这种费力又不讨好的苦差事,弄不好还把自己给搭进去。
会议室里安静的出奇,邓伯伦扫视一圈,在场的无一例外都盯着自己面前的笔记本,或是专注地在本子上认真记录,没有一个人抬头。突然他发现有一双眼睛迎上了自己。那清澈明亮的目光让他看到了坚定,看到了信念,也看到了希望,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梁宁迎着邓伯伦的目光,两人在彼此的眼睛里仿佛都看到了彼此的决心。邓伯伦朝着梁宁所在的方向,默默赞许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沙川医药这些年,被多次举报垄断经营,在药品和医疗器材上弄虚作假,以次充好,以假乱真,把人命关天的医疗大事当做儿戏,作为兰江卫生局的局长,我有责任也有义务把这种无良的企业赶出兰江,绳之以法。”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这无异于直接向沙川医药开炮,最后一层窗户纸终于被捅破,接下来的争斗可想而知。
众人望向邓伯伦,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执着,看到了决然,就像在战场上,看到了书生抽出佩剑冲向敌人的热血。
或许正是这种慷慨的气势影响了在场众人。陆续有一些人站起来表态,坚决支持邓局长的决定,哪怕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也决不妥协。更多的人却是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拔腿离开这是非之地。
邓伯伦心里又何尝不清楚。
对他而言面对的沙川医药是一个庞然大物,在他自己的心里,其实也毫无胜算。但是作为兰江县卫生局的局长,他不得不这样做,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他的义务,更是他从学医第一天起就立下的誓言。
邓伯伦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邓伯伦与省卫生厅厅长齐海文原来是医学院的同班同学。毕业之后两人又一同被分配到了兰江县人民医院。不同的是两人一个专注于医疗事业,一个专营走上层路线。慢慢地便拉开了二者之间的距离。
齐海文从县医院的医生、副院长、院长到县卫生局长、市卫生局长。一路升迁到今天的省卫生厅厅长,可谓风光无限。本来两个人也相安无事,可在齐海文担任县人民医院院长时,邓伯伦实在是看不下去他的独断专行,又大肆收受药商们的回扣,把个县医院搞得乌烟瘴气。
邓伯伦曾多次以同学的身份劝说齐海文,都无疾而终,反倒招来的是对他的处处打压。齐海文也在背离的道路上越跑越远。
兰江县卫生局这边的会议刚刚结束,远在省城的齐晓飞就收到了消息。此刻的齐晓飞正和几个公子哥带着蜂腰翘臀的女友们打着保龄球。
接到电话的齐晓飞一把推开正往怀里钻的小女友。骂骂咧咧道“这个邓伯伦他妈的是不是被门夹坏了脑袋,非得和老子我过意不去,看来他这个县卫生局的局长是不想当了。”
身边一个西装革履,头发梳的油亮的衙内听了不屑一顾道“一个小小的县卫生局长,谅他翻不起什么大浪,要不要回头我给我们家老爷子说一声,找个理由撤了他。”说话的语气底气十足。
“你可别小看邓伯伦这老小子,他和中春市公安局的王浩然可是过命的交情。王局这人你也知道,背后的关系可不一般。”
“齐少,你家老爷子可是直接管着他邓伯伦的。随便找个理由把他往冷板凳上一放,谁也说不出个不是。”几个小衙内你一言我一语,好像邓伯伦在他们的眼里和一只蝼蚁分量并无二致。
这边县卫生局的会议才刚结束,医政股长赵秋生就因突发腹痛被送紧急往了县人民医院。往县医院的病床上一躺,赵秋生就再也不肯起来了。一会这里难受,一会那里疼。
副股长李静更加干脆,直接提出请假,理由是连股长都干不了的活自己这个副的更干不了。整个医政股的工作就落在了梁宁一个人的身上。
邓伯伦本来打算从其他的科室临时抽调人手协助梁宁。可见到其他同事回避的态度和眼神,梁宁也能理解他们的顾虑,也就婉言谢绝了邓伯伦的好意。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梁宁一个人将医政股近三年的资料,全部搬了出来。没日没夜地进行筛查,终于在有天发现了一份,两年以前一个医疗器材供应商的举报材料。
揭发沙川医药恶意打压其他供应商,提供伪劣医用器材,并且在材料中说明,自己有关于沙川医药违法违规的详细资料。不知为什么却一直在县卫生局的医政股放着,此后也就不了了之。
这是一封实名举报材料,署名是:兰江县东川乡,杜桥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