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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离经!

    安逸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今天唐劫接到了夕残痕的消息。

    他已经到了文心,并正式加入了洗月派门下。

    洗月派的几位大佬知道唐劫未死,还反过来把何长安等人干掉了,大喜过望。虽然说杀天神宫的人没有贡献可拿,但是考虑到何长安的身份地位,还有天神宫与洗月派日渐下降的关系,洗月派决定除傲翅虎朱运封不智等人的贡献外,另就何长安再破例为唐劫加上一笔贡献。

    当然,这是不对外宣扬的。

    不过卫天冲暂时是来不了通灵山了。

    因为洗月派和兽炼门如今正在横断山脉那边打得热闹呢。

    实际上整个栖霞界的格局因为唐劫,这一年来都是风起云涌。

    七绝门早就和天神宫展开了边境战,双方杀得可以说是如火如荼,血流成河,王绝灭手里已又多了好几条天心的性命。洗月派和兽炼门也各死了几个天心,战斗也在呈现出加强趋势。

    剩下千情宗和天涯海阁看大家都打得热火朝天,也有些不甘寂寞,目前已经有了蠢蠢欲动的迹象。

    洗月派到是有意让唐劫也去横断山脉,不过被唐劫找了个天神宫依旧在这一带秘密搜捕的理由拒绝了。一来他现在要参悟万仙鼎,在找到带走万仙鼎的办法前不会离开这里。二来他也不是分身,炼体而不修法。若是去了横断山脉,这战斗风格和分身就不是一路,实在不好解释。三来就是他也没有宇晶可以还给宗门。

    所以想来想去,还是通过夕残痕来和宗门联系的好。有什么事,宗门可以吩咐他去做,但是回来见面暂时就不必了,有什么需要都等分身从血河界回来再说吧。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唐劫便继续参悟阴阳,拆迁宫殿的生活。

    参悟阴阳也就罢了,悟道距离入道依旧有着遥远的距离,难以迈过的天堑,需要时间去积累,需要修炼去沉淀,唐劫不急,他有时间也有耐心去打磨。

    但是对地宫的拆迁却实在是枯燥难耐。

    整个地宫过于庞大,其材料又坚实难破,即便以唐劫的金刚之体也感觉拆除艰难。两个月的时间,唐劫才不过拆掉两间殿堂。看着那一整片的建筑群,唐劫估计自己要想全部拿下,十年二十年都未必够。

    同样的道理,就算卫天冲真的来了,要想制成傀儡花的时间只怕比这还多——制作傀儡可比拆迁更精细。

    事情的难度远远超出了唐劫的预料,让唐劫也有些一筹莫展。

    今天他正在动手拆卸一幢小楼。

    小楼通体是用紫昙金打造,下方垫有金雷玉石,整座小楼造型古朴,厚重,一望可知非是凡物。

    八荒苍天戟带出一抹光华落在小楼的一根基柱上,发出轰然巨响,基柱上裂出一个小缝。接着是唐劫调动全身力量,一戟又一戟地砸下,就象是个辛勤的伐木工人,将裂缝一点点砍大。眼看着基柱将断,唐劫突然听到手中的苍天戟发出喀的一声脆响。

    唐劫心中一惊,知道不好。

    收戟回来一看,果然戟身已出现一道裂缝。

    八荒苍天戟虽是顶级的法宝,但被他这么天天当斧子用,砍得又是各种珍稀材料构成的楼宇,对苍天戟的伤害可想而知。两个月下来,苍天戟也终于不堪使用,出现损伤。尽管这损伤只要放上一段时间就会自动修复,但这却意味着短时间内无法再用了,而且以后用起来唐劫也得小心翼翼。

    照这样子,四十年也拆不光。

    “妈的!”唐劫把苍天戟扔到一旁,一时无奈,随手一拳打在小楼上。

    这一拳打在小楼上,诡异的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唐劫只觉得自己如击无物,他微微一愕,抬头看去。

    小楼平静如常,只是墙面上突然多出了一道裂痕。随后就见这裂痕越来越多,不断增加着,渐渐如蛛网一般,最后密布整座楼宇,与此同时唐劫也只觉得大量的力气正在从自己的体内流失,就好象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吞噬自己的体力。

    他心中大骇。

    兵字诀!

    刚刚那一拳,他在无意中用出了兵字诀!

    只是没有往常那一轰而散的景象,或许是目光过于庞大的原因,小楼崩解的过程出现了一个持续期。在这个持续期里,唐劫看到小楼在不断的裂解着,越来越多的裂纹几乎密布了整栋小楼,最令人震惊的是,在那些裂纹中,唐劫仿佛看到了无数道纹的光芒在闪耀。

    终于,裂纹走到了极致,就听哗的一声响,小楼在瞬间崩塌,化成漫天的齑粉飘飘洒落,只留了一个玉石基座未动。

    这些金属粉末飘飘扬扬落下,就象是大片粉尘,在那粉尘的中央,却有无数金点在闪耀,就象是沙砾中的金子,深深吸引了唐劫的目光。

    金砂!

    唐劫深深震惊了。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随便的一拳兵字诀竟然会轰出帝兵金砂来。

    问题是这不对啊!

    唐劫很早的时候就做过实验。

    一件兵器在剥夺了其上的全部禁制后,使用兵字诀粉碎并不会产生任何金砂,当时唐劫得出的结论就是,兵字诀必须是对武器起作用,而决定金属与武器的区别的,恰恰就是在打造过程中,添加内部的禁制。

    正因此,兵字诀可以对法宝起作用,甚至可以对傀儡起作用,因为禁制就是微型阵法,但绝对不可能对单纯的金属起作用,这一点是唐劫早就证实的。

    所以唐劫之前一直未用过兵字诀去拆宫殿,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但是今天,他无意中的一拳轰出,裂解了宫殿小楼也就罢了,竟然还产生了金砂,就令唐劫想不通了。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这小楼上附有禁制,所以才被他一拳崩毁?

    他连忙又找了一栋小楼,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确认这小楼的确没任何禁制或法阵存在,这才又是一记兵字诀打出。

    先前的一幕再度上演,小楼在兵字诀的力量下不断裂解,最终化灰消散,惟留一地金砂。

    唐劫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息着,一栋小楼的重量可比一件兵器打得多了,连续崩解两栋楼造成的体力损耗即便以唐劫的金刚之体也感觉负担极重,但是来自心灵上的震惊尤大于体力上的负担。

    真的成了!

    兵字诀竟然对没有禁制存在的纯粹金属也产生了作用,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兵字诀也是可以提升的?

    问题是他并没有感觉到兵字诀任何形式上的晋阶啊。

    唐劫怎么都想不明白。

    疑惑的同时,唐劫将那些金砂一一取出。

    然后他发现一件奇怪的事。

    这些金砂与以前唐劫裂解武器得到的金砂有明显不同。

    它们更大,更粗,更多,也更笨!

    将两栋小楼裂解后得到的金砂放在一起,差不多有一个足球大小,这个分量如果是用来裂同等体积的兵器,是绝对得不到这么多金砂的。

    此外每一粒金砂的原始颗粒都显得极粗大。

    如果说裂兵得到的金砂是那种细砂,那么眼下得到的就是那种都快赶上小石子的粗砂。

    细砂虽小,却随唐劫的控制,可自由变形,拉长或缩短,但是粗砂却没那么灵便,当唐劫把所有的粗砂聚合在一起时,他明显感到聚合需要自己费更多的精神才能做到。就好象细砂是乖巧而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透,粗砂则是笨而顽劣的小子,得多次重复指令才能让其听话。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粗砂形成的金刃,不具备帝刃那种无坚不催的特性。

    金球化成了一柄金色小刀,被唐劫握在手中,他挥动刀刃,划过自己的手腕,却只留下一道白色的印痕。

    看着这锋利度只适合削苹果的小刀,唐劫一时亦是无语。

    这金刀看起来唯一的好处就是够坚固。

    如果说紫昙金小楼还能被唐劫以苍天戟砸开的话,那么这金球形成的武器,却是唐劫用尽手段也破坏不了的。

    可如果说这就是兵字诀的升级表现,那唐劫不得不说,这样的升级毫无意义。

    武器的意义就在于锋利。

    兵字诀碎裂价值上亿灵钱的法宝才换来一个无视防御,且不考虑值与不值,至少其存在是有目的,有意义的。

    这不会被打碎的武器能有什么意义?唐劫摇了摇头,也没再继续拆迁,只是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回到许妙然身边。

    看到唐劫提早回来,许妙然也有些惊讶,问他怎么这么早回来。

    唐劫也没瞒她,便将事情讲了一遍。

    他如今和许妙然不分彼此,兵主的事早告诉了许妙然。

    听到唐劫一拳把小楼化成金粒,许妙然也感到吃惊。

    她伸出手来:“把那刀给我看看。”

    唐劫将刀交给许妙然,许妙然接过,手腕陡地一沉,险些没让金刀落地,灵气运转,一股力量从体内涌出,这才将金刀托住,她脱口道:“好重!”

    唐劫金钢之体,力大无穷,这金刀拿在手里没感觉,但是一入许妙然的手,立刻感到这金球重逾千钧。

    她吃惊地看着金刀,那金色的光华落于眼中,许妙然似是想起了什么,脱口叫道:“云母金精!这是云母金精!”

    “什么云母金精?”唐劫一下没明白,问道。

    “就是金铁之精华。”许妙然回答:“是金属之王,却不是天然生成,而是需要修者以无上神力不断加工与打造,集金属精华于一体的宝物。云母金精奇重无比,但也坚韧无比,只要融入一点到法宝中,就能大幅度提升法宝的坚韧程度,乃是极为珍贵的宝贝!我父亲手里就有一块这样的云母金精,只有这个一半大,父亲宝贝的不得了,轻易都不让我碰,说等我成为天心了,就用来为我打造一件顶级法宝。”

    “原来是这样啊。”唐劫喃喃自语:“也就是说,我那一记兵字诀,其实就相当于把整个小楼的稀罕金属全部提炼了?”

    “没错!”许妙然很肯定的回答:“其实我当初就怀疑你的那把金刀是用云母金精铸成的,只不过云母金精重在坚韧,不在锋锐,所以我没敢肯定。但现在我敢肯定了,这就是云母金精!”

    “也就是说,所谓的兵字诀,其实是某种锤炼金属的法门?”唐劫有些不敢相信:“只是要什么样的法门,能够一下跳过锤炼金属那庞大复杂的过程,形成云母金精?”

    法术并非无所不能,它们因灵气变化而成,但也正因此,灵气做不到的,法术也就做不到。

    提炼金属之王是一个庞大而复杂的过程,若说依靠灵气变化就能做到这点,完全就是不可能的,因为要是那样的话,炼丹制器这种事也不需要专门学习了。

    出乎预料,许妙然回答:“法做不到,道却未必不可以。”

    道?

    唐劫心中一惊。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小楼崩解时,他看到的那一条条裂纹,仿佛道纹在闪烁。

    如果真是道的话,那到的确解释的通了。

    法依灵气,万法皆有理可依,有迹可察。

    道循天理,大道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不过下一刻他就摇头:“这不可能,这也没有道理。道不可传,只可悟,感同身受,方为大道至理。兵字诀却是兵鉴所传,既是传授,就只能是法术。”

    许妙然回答:“我只说假如。假如是道的话,通不通?”

    “通!”唐劫立刻回答:“道是本源,道是规则,道给出结果,而不给过程。如果兵字诀是道,那么当我使用兵字诀的时候,没有灵气的变化,没有施展的过程,惟有大道所指,万法皆遵。区区金属死物,怎可违抗大道至理,自然是要它成什么,它就成什么。既然金属可提炼成云母金精,大道之下,直接生成即可。”

    说到这,唐劫自己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自悟智慧,对大道的理解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清楚道与法的区别。

    这刻想来,兵字诀那强悍的不合理的表现,真的不是法,而分明是道啊。

    可是……

    道怎么可能被以法术的形式传授?

    一想到这,唐劫头皮都要炸了。

    这个发现甚至更超过了兵字诀的价值本身,因为它意味着一个全新的天地——道是可以被传授的。

    这不合理!

    许妙然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

    两人互相看看,突然同时禁声。

    那一刻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不是件简单的小事,最好别传出去,否则天下只怕都要乱了。

    唐劫小心地收起金刀:“不要说出去。”

    许妙然点点头表示知道。

    “不过说来也奇怪,以前我尝试过直接对金属作用,却没能制造出云母金精,为什么这一次就成了呢?”两人坐下,唐劫提出新的疑问。

    “道的问题,只怕最终还要落在道上。”许妙然回答。

    听到这话,唐劫心中一颤,猛抬头说道:“万仙鼎!这些日子我一直在研究阴阳之道,会不会和这有关。”

    “兵字诀和阴阳之道有关?”许妙然问。

    “那到未必,但是却可能和金之道有关。提炼金属,当属金道,而金道属五行……”唐劫喃喃道。

    “五行又与阴阳息息相关。”许妙然也接口:“阴阳为世之两面,五行为万物构成,两者相辅相成。”

    唐劫已刷地站了起来,向着万仙鼎大步走去。

    站在鼎前,他双目灿灿生辉,喃喃道:“我知道我差什么了。阴阳之道,五行之属,相偎相依,岂可孤而分之。定阴阳者,分五行!”

    随着他话落,就见那鼎上光华突放,耳边更有仙音袅袅升起。

    鼎上万仙齐动,挥洒出仙气毫光,鼎内若自成一世界,万界王庭高居齐上,引得万仙来朝。

    更多的道纹开始闪亮,这一次,显露的不再是阴阳之理,而是五行法则。

    其中顶上金光最盛,那是金之道。

    那些唐劫从未理解过的,从未见过的金之道纹这刻在唐劫眼中一一呈现,落于眼中。

    唐劫近乎震惊的发现,这些他以前从未见过的道纹这刻看起来竟如此熟悉,理解起来若呼吸般轻松,仿佛早为他所知晓。

    再细细感受,唐劫发现那金之道上有许多内容竟与兵字诀极为相似。

    只是大道至理不可言,兵字诀却以凡人之语言描述,前者玄虚奥妙带着无尽至理,后者简单直白却偏偏描述出大道玄奇,这一复杂一简单的两类文字记述,就仿佛阴与阳的世之两面,描述出的却是同一种至理与运用,让唐劫感到无比的神奇与玄奥。

    最令人震骇的是,唐劫发现兵字诀甚至比金之道表达的内容更多。

    当金之道的道纹走到尽头时,兵字诀却依旧存在,并向着未来延伸出更深层的含义。那是对金之道的升华,在这含义里,唐劫看到了粗砂走向细砂,云母金精走向兵主帝刃的变化。

    “这是……”唐劫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兵主的道!

    那一刻他完全明白了。

    他突然取出兵鉴。

    心神沉浸于兵鉴中。

    然后他再度看到了久违的景象。

    荒芜虚空里,一个高达万丈的巨人手持开天巨斧正与无数仙人战斗,远处是一片巨大的宫殿群,内中还在不停的涌出更多仙人。

    那巨人是如此的狂妄,凶狠,以一挡万,却无畏无惧。

    他愤声怒吼着,战斧劈开天际,将那一片玉宇琼宫斩落。

    那无数的仙人甚至不能挡他一刻。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现出模糊的法轮影响,那法轮浩瀚无边,只露了虚影,却瞬间充斥了整个天空,带着无尽的梵鸣,仿佛天地的呼号。

    然后这高达万丈的巨人向着空中窜去,向着那空中的法轮虚影劈斩出自己的巨斧。

    下一刻,大片的光华充塞了整个空间。

    他看到,巨人的身影从高处坠落……

    “啊!”唐劫发了声喊,猛地向后退去,脸上一片惨白。

    “你怎么了?”许妙然忙跑过去扶住唐劫。

    唐劫的身体在颤抖。

    许妙然惊骇发现,那是恐惧的颤抖。

    唐劫在恐惧!

    从来不知畏惧的唐劫在恐惧!

    他在害怕谁?

    许妙然怔怔地看着他。

    良久,唐劫才喃喃出声:“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唐劫艰难出声:

    “离经者……叛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