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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老叫花子(2)

    “护城军的将士,却去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你们当真是该死!”杨啸天已是怒极,扔掉手中的马鞭,顺手夺来护卫刀鞘中的战刀,想要一刀斩下韩飞的人头。

    “大帅息怒!”

    “大帅息怒!”军帐中还几名副将,只是他们始终不敢出声,所以一直伫立在一侧旁观,眼见大将军杨啸天想要亲手斩杀副将,便也顾不得军纪、军威了,赶忙出言求情。

    杨啸天的两名亲卫深知他和韩飞的交情,赶忙一左一右抱住他的臂膀,轻声劝慰道:“大哥息怒,息怒!韩哥只是一时糊涂,况且张麒麟乃是王妃娘娘最宠爱的亲侄儿,他肯定是无法推托,身不由己才做了此事!”

    “身不由己?放屁!倘若不是这厮想要攀附皇亲国戚,哪里来这些鸟事!张王妃已经知晓当夜之事,是这厮带人应张麒麟所托前去劫杀那二人,如今那二人不知所踪,张麒麟被杀,军中多名军士与他一同出营,却至今未归,怎叫人不怀疑这个混账。干脆让我亲手砍了算了,免得落到旁人手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杨啸天天生神力,又是喜怒随心的火爆秉性,两名亲卫联手都没能将之抱住。

    杨啸天轻松挣脱后,立时挥刀砍去。所幸,千钧一发之际,又有一名亲卫拉扯了他的手肘,才使得大刀险之又险地避过了韩飞的头颅,只削去了他的一撮头发,让韩飞堪堪躲过了一劫。

    破风声划过耳畔之时,韩飞心底涌起的不是庆幸,也不是惊惧,而是深深的恨意,多年的战场情谊在这一刀之下,尽数化成了泡影。

    “大帅息怒,息怒。此时,若是杀了韩哥,王妃娘娘追查下来反倒有欲盖弥彰之嫌。再说,此事必定有军中奸细在泄密,否则那张麒麟已死,张王妃又如何知晓。”这名亲卫颇有谋略,他细细地分析道。

    “必是袁疆那狗贼干的!卑鄙无耻!呸!”杨啸天将手中的大刀扔在地上咒骂道,“阴险小人,上次诬告老子对王爷不敬,险些让老子丢了小命。老子早晚砍了他!”

    “大帅,眼下王妃娘娘已经知道此事与韩哥脱不了干系,相信很快便会下懿旨,前来传召甚至捉拿韩哥,我们该如何是好?”亲卫小心翼翼地问道。

    “哼!我怎知该如何是好。”杨啸天心烦至极,没好气地回道。

    “可是……”

    “王爷有令!”正在大帐内商讨对策之时,帐外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呼喊声,一听便知是太监独有的声调。

    “护城军大将军杨啸天帐外听令。”一个阴柔而傲慢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该死的阉货!”杨啸天低骂一句,匆匆出了营帐。

    几个身着灰袍的太监满脸倨傲地候在军帐外,领头一个年老一些的太监见到杨啸天不屑一顾的神情,心中暗自冷笑一声,拖长声音高呼到:“护城军大将军杨啸天上前,听令。”

    杨啸天单膝下跪口呼:“杨啸天听令”。他即便平日里再如何自命清高,也不敢公然抗拒王令。

    老太监嘴角掀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宣读藩王府军令道:“护城军大将军杨啸天治军不严、督军不善,即日起贬为护城副将暂代大将军军务,以儆效尤以观后效!副将韩飞目无军纪,枉顾军法!即刻将韩飞一干人等押解至藩王府大牢,听候发落!”

    “杨啸天听令!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杨啸天心中恼恨至极,口中仍是只能叩谢王恩。

    “来人,将韩飞带走。”老太监趾高气扬地唤来一队十来人的禁卫军兵士,吩咐道。

    老太监带着禁卫军兵士顺利地将韩飞等人押解着离去,留下杨啸天大发雷霆,却又无可奈何。

    韩飞被老太监押去藩王府的同时,赵顺安已回到了禁卫军府衙的议事大厅,他端坐在议事大厅的高堂上,眉头紧锁,手中紧紧地拽着一把匕首和一张纸条。纸条上书写道:凶犯、大旗山、酒肆!

    禁卫军议事大厅的堂下,一众衙役、差官……尽数肃立两边,他们全都默不作声地等候赵顺安发号施令。

    赵顺安思虑片刻后,眼神一凝,猛地将手中匕首插入桌案,喝道:“林天,命你领禁卫军府衙两百名捕快官差火速前往大旗山那处酒肆抓捕凶犯。切记,定要生擒凶犯!”

    “是!”林天迅速点齐人马后匆匆离去。

    “司徒展,命你领一千禁卫军精锐即刻赶往大旗山,封锁酒肆周遭方圆五里,逐步收缩包围,切勿让任意一人离开,直至捉拿到凶犯。切记,定要生擒凶犯!”赵顺安继续下令道。

    “遵命!”司徒展带着剩余同僚紧随而去。

    禁卫军府衙的议事大厅中,只剩下赵顺安一人端坐高堂,默默凝思。待杂乱地脚步声渐渐远去,赵顺安忽然纵身跃起,随后几个起落闪身,瞬间消失在了夜色里。

    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个趋炎附势、善于钻营的禁卫军副都统居然是一个绝顶的武道高手。

    明月当空,夜色渐浓,群山如天上垂下的深色幕布,将天与地连在一起,却将一块块地域分割开来,又一群群人围拢起来,困了百年又百年。

    早已是山野之人的睡梦时辰,大旗山脚下的酒肆中,仍亮着微弱的灯火。

    “臭讨饭的,赶紧交代上次那锭银子是从哪里坑蒙拐骗来的?”蒋继军将一盘两三斤分量的牛肉放在老乞丐面前,恶狠狠地逼问道。

    “放屁,老叫花子怎么会干那些个断子绝孙的活计?”讨饭老头左右开弓,一手酒壶一手牛肉,大口朵颐,抽个空骂道。

    “哼!那你怎的弄来这么多银钱?莫非遇到财神爷爷了。”蒋继军将信将疑地调侃道。

    “哈哈哈,老鬼,被你说中了。正是遇到财神爷爷了,老叫花子祖上积德,是在富春江边捡来的。”讨饭老头得意洋洋地又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元宝放在桌面上,说道,“拢共捡了六个大元宝,四锭大元宝被老叫花子埋起来了,留下来做个棺材本。”讨饭老头摆出神神秘秘的神情,鬼鬼祟祟地小声说道。

    “老叫花子今天这么快就喝醉了?这么大的银锭子都能捡到,还不是一锭而是六锭!”蒋继军在自己的茶杯中添满浓茶,不咸不淡地应和道。

    “老鬼休要不信。那可是盐帮私……,哼!改日我将那四个银锭子挖出来予你瞧上一瞧。”讨饭老头见蒋继军油盐不进,一时气急,险些将那夜窥探到盐帮私贩食盐给契丹人的事说漏了嘴。

    角落里独自喝酒的聂天命听到讨饭老头的话后,眼神微眯若有所思。他早已觉察这个讨饭老头也是个大宗师,只是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武道大宗师会来这样的乡野山沟。

    “莫非是为了此地的宝藏!”当聂天命的脑海中突然闪现这种猜度时,他的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道难以察觉的杀意。

    “阿珍姑娘,能否给我上一壶茶水?”牧辰轻掸身上的尘土走进酒肆,随口问道。

    不待牧辰坐下,阿珍已经将一大盘牛肉、几个小菜、一壶茶水、一壶酒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他面前的桌上,赶忙又端来一大盆温水,轻声细语地说道:“公子,先洗洗脸再吃东西吧!”

    宛若独守家中一天的小媳妇早就置备好了一切,终于等到了忙碌一天后归家的小相公一样:平凡、热切、温暖。

    “老叫花子我年轻的时候怎么遇不到如阿珍这般的女子啊!哎,命薄、福薄啊!”讨饭老头灌满一口酒,艳羡地说道。

    阿珍听到这话,原本羞红的脸瞬时变得如火烧一般滚烫,她暗自庆幸屋内灯火幽暗未被人发觉。于是,慌乱地低垂眼帘,静静地立在一旁等着牧辰清洗,双眸始终不敢与之对视,只敢微微瞥向那盆温水。

    牧辰见盛情难却,便快速清洗了一下脸上的尘土,随后狼吞虎咽地吃喝起来。

    饕餮吞食的模样惹得阿珍“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阿珍见众人齐齐看向自己,赶忙慌慌张张地逃回后厨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聂天命笑得畅快无比。

    正在这时,蒋继军惊呼一声:“不好!”

    话音未落,蒋继军一个健步来到墙角的酒坛边,掀开一顶草帽,只见一个酒坛的坛口正不断地往外冒着丝丝缕缕的青烟。他一把掀开坛口的泥盖子,一股浓烟立时喷发出来,很快一股刺鼻的味道弥漫开来。蒋继军迅速将两壶酒倒入坛中后,又立马盖上泥盖子,将传递信号的特殊管道重新密封起来。随后,他不假思索地纵身而起,两个起落便窜到了门外,双足轻轻点地,身形如飞燕一样跃上了茅草屋顶,立在屋顶的横梁上举目眺望。

    蒋继军的连番举动干净利落又迅捷无比,即便是二十郎当的少年也不外如此。屋内几人见状后并没有表现出丝毫惊讶的神情,反倒是听到爷爷惊呼声匆匆赶来的阿珍,惊得张大了嘴巴,始终无法相信亲眼所见之事。

    约莫过了十息,蒋继军重新回到屋内,焦急地说道:“山下来了大量的官兵。”

    牧辰与聂天命相视一眼,心中齐齐猜测:不知是蓬莱阁之事,还是斩杀张麒麟之事东窗事发了。

    那讨饭老头好似没有听闻一样,依然平静地吃着手中的牛肉。

    蒋继军见三人依旧镇定自若地喝酒吃肉,心中忐忑不安之余,也凭空多了一分安心。他不知道牧辰与聂天命杀了东吴郡王妃最宠爱的侄儿,也不知道他们与蓬莱阁成了生死仇敌,只以为是“大将军”陵中的宝藏泄露了消息,招来官兵劫掠,毕竟他久居东吴郡几十年,深知官兵的凶残贪婪并不逊于绿林匪寇。

    蒋继军三两步来到牧辰和聂天命的身后,不发一言地伫立在那里,一副赴刀山下火海共同进退的模样。

    “蒋爷爷,你与阿珍和这位前辈都退到山上去暂避一下吧。”牧辰起身说道。

    “这些官兵未必是……”

    蒋继军刚想劝说,便被牧辰打断道:“这些人应该是冲着我来的,莫要连累了你们。你们赶紧藏进后山暂时避一避,待此事了结后再下山回来便好。”

    “可是……。”

    “没有可是,快些走,他们已到了半里之内了!”牧辰斩钉截铁地说道,言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即刻离开,免得拖累我们!”

    阿珍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突然之间听到的这些话,令她又害怕又难受,情急之下眼泪不可抑止地滑落了下来。

    “老叫花子,我们赶紧走,莫要在此拖累了这位公子。”蒋继军怜惜地看看阿珍,回头催促讨饭老头道。

    “老鬼,无需担心老叫花子。老叫花子烂命一条,就算官差再凶残,也决计不会在意我这样一个臭要饭的老叫花子的!你们祖孙两个,尽管放心去避一避,毕竟阿珍年轻貌美,容易惹出事端。”讨饭老头儿喝着米酒吃着牛肉,含含糊糊地回道。

    蒋继军虽然已经老迈,但性格中的果决始终未变,他只是略一思忖,便一把抓起阿珍的手腕,径直向后屋奔去,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阿珍的呜咽声,隐隐约约地传来,给这个静谧的酒肆添了一抹冰凉的悲戚。

    “前辈,在下知道您绝非常人,但眼下官兵围捕,您也去后山暂时避一避吧。”牧辰直视讨饭老头的浑浊眼睛,恳切地说道。

    “呵呵,公子侠义!据说那纨绔公子张麒麟平日里欺男霸女,横行无忌,是个十足十的混账。公子杀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哈哈哈”讨饭老头呵呵一笑,戏谑地说道。

    “前辈是何人?”牧辰好奇地问道。聂天命早已看出这个讨饭老头深不可测,所以对他能识破自己便是斩杀张麒麟的凶犯并不吃惊。

    “哈哈哈哈,我就是一个臭要饭的老叫花子,乱世里如蝼蚁一样的小人物,不值得一提,不值一提,哈哈哈!”讨饭老头不急不缓地答道。

    “哈哈哈,前辈是如何知晓张麒麟之事?”牧辰见他仍是自嘲,便继续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