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几百艘楼船中,有两艘格外出众,分别是七星楼船和天秀楼船。
夜幕缓缓垂下,富春江畔和往日一样,在无数娇艳女子的一声声媚笑声中慢慢喧闹起来。
牧辰和聂天命在无数艳羡的目光中,从七星楼船上缓缓走上岸来,引得周遭议论不断。
“快看,船头立着的美人是肖玉儿!肖玉儿竟然亲自将他们送下船!”
“没错,真的是肖玉儿!比画扇上的还要美上十倍。”
“何止十倍,起码百倍,千倍!就跟仙女一样。”
“这两人是谁?竟然能让肖玉儿亲自相送。”
“应该是皇亲贵胄!那年轻公子器宇不凡,绝非寻常人。”
“哎,要是我能让肖玉儿亲自相送就好了。”
“哈哈,得了吧!就你啊?你要先上得去才好。七星楼船要的不是银钱,是才学!你身具登上七星楼船的才学吗?”
“哼,我没有难道你有吗?”
“我也没有!哈哈,但本少爷有银子,可以去天秀楼船!”
“你……”
牧辰和聂天命并未在意周遭的议论,两人轻声交谈着向几里外的天秀楼船走去。
“哈哈哈,玉儿这妮子着实不错,对你也是一往情深,为何不考虑一下?”
“命伯莫要取笑辰儿。我一直将玉儿当做小妹,从未有过他想。”
“你将她当做小妹,她可从未将你当做兄长。她看你时,眼中的柔情,都能将你的七星刃融化了。何况,她为了你甘愿抛头露面,经营七星楼船五年,游遍华夏大地,为你网罗了那么多英才。这是多好的贤内助,恐怕修三生三世,也未必能修来这样的功德!”
“等这次江南事了,就停了七星楼船吧!”
“玉儿那妮子是不会答应的!哎。”
两人同时轻叹一声,随后齐齐沉默不语,静静地向着天秀楼船走去。
足足半盏茶后,立在七星楼船船头的美人肖玉儿,紧紧了牧辰送的披肩,目光坚定地转回了船舱。
“哪里来的乡野村夫!懂不懂规矩?”一群健壮如牛的彪型大汉拦在牧辰和聂天命面前,眼带鄙夷地嘲讽道。
“规矩?什么规矩!”牧辰不以为然地问道。
“小子,你是瞎了还是存心找茬!你不知道天秀楼船的规矩吗?”彪型大汉中那个为首之人摊开手掌,讥笑道,“哈哈,十两纹银!船票!”
“十两纹银的船票!你可知道江都府节度使大人一年的俸禄是多少?一位节度使大人一年的俸禄才三十两纹银,这区区一艘花船的登船船票却要十两。还真敢伸手!”牧辰沉声喝问道。
“老子不管劳什子的节度使有多少俸禄,天秀楼船的船票就是十两纹银。天王老子想要登船,也得拿出银两!没有银子,赶紧闪开,休要妨碍其他客官!”大汉不耐烦地呵斥道。
“小子,没有银两速速让道,别影响老子登船见欢欢姑娘!”身后一个肥头大耳的锦袍男子满脸厌恶地催促。
“没错!赶紧闪开!莫要坏了老子的好事。”
“滚开!滚开……”身后骂声不绝。
牧辰缓缓转身,眼中迸出两道厉芒,在昏暗的夜色里犹如两支利箭,刺得众人双眼生疼。讥讽、喝骂的众人,立时齐齐噤声,天秀楼船的岸边瞬间寂静下来。
聂天命如一个尽忠职守的仆从,静静地站在牧辰的身侧,听闻众人喝骂,他脸色铁青地从怀中摸出两锭银子,把玩稍许之后,随手抛给了那名为首大汉。
那大汉不以为意,见随手抛来两锭银子,便伸出右手去接,怎知那两锭银子如千万斤重的巨石一般,重重地撞在了他的手掌上。银锭接触手掌的刹那,大汉只觉手掌上传来一股巨力,手掌如被针扎了一下,随后便彻底失去了知觉。大汉壮硕如牛的身体被两锭银子撞得连连后退。他抱着失去知觉的右手,面色惊惧不已。等他看清聂天命独眼虬须的模样后,浑身不自觉地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可以登船了吗!”牧辰看着为首大汉冷冷地问道。
“可……可以!”大汉战战兢兢地回道。
踏上天秀楼船的瞬间,一股银钱的味道扑面而来。
足所能触之地,尽皆铺着精美绝伦的西域地毯,踩在厚厚的、价值千金的西域地毯上,就像踩在彩云上一样柔软。
目所能及之处都镶嵌着黄金和宝玉,金灿闪耀得让人迷醉。楼船上随意切下一块,就足以让几口之家,衣食无忧地过完此生。
舱门上的凤凰,由七彩宝石镶嵌而成,贵气逼人。推开富贵的舱门,如同打开了宫殿的大门。黄花梨打造的舱顶,绘着一幅栩栩欲活的百鸟朝凤图。高高在上的凤凰与舱门上的七彩凤凰一模一样,好似引领贵客一同跃入了舱内。它盘旋在头顶,神态倨傲,栩栩如生,如若神禽现世,令人神往。其余百鸟在光亮的掩映下,莫莫如是。
金丝楠木的船柱上雕着几条气吞山河的蛟龙,蛟龙鳞皆是黄金打磨而成,金光灿灿,异常耀眼。一对龙目光彩熠熠,走近看时,赫然发现竟是两枚价值连城的夜明珠。这一次就连牧辰暗暗心惊:天秀楼船好大的手笔。
十年间,各郡府的藩王府都被牧辰潜入过,即便皇宫也潜入过多次,它们的奢华与天秀楼船相比,也是鲜有出其右者。
一艘楼船,却如同辽阔的草原一样,有着走不尽的道,而沿途所见的物什,皆是做工极其精美,价值难以估计的御用之物。这不禁让人好奇:到底怎样一个胆大包天之人,敢这般僭越,将皇家之物用在一艘花船之上。
牧辰亲临天秀楼船本就是为了探查船主的身份,上船后的所见,让他对天秀楼船的主人愈发好奇起来。
“两位客官可有相熟的姑娘啊!”一名身着碎花长裙,手摇罗扇的娇艳女子挡住了牧辰和聂天命的去路,她躬身行了一个一礼后,柔声问道。
女子面貌极美,却清丽脱俗,如画中仙子一般。但躬身行礼时,胸前半露的两座山峰,以及山峰间露出的深邃沟壑,却有意无意地在牧辰眼前连连晃荡。这番妖媚举止与其飘然若仙的气质截然不同,不禁让人愕然无语。
“哈哈,暂且没有!”牧辰不以为然,瞥一眼女子的双峰,淡笑着回道。
清丽女子抬眼的瞬间正好捕捉到牧辰窥视的目光,想当然的以为也是个假清高的伪君子,便尽敛脱俗气质,妩媚地扭起水蛇腰肢,将身体贴向牧辰,娇笑着说道:“咯咯咯,公子是第一次来天秀儿廊吧!”
牧辰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趁机躲开了女子柔若无骨的身体,调笑道:“仙子何以见得?”
“仙子!咯咯咯咯咯。”女子笑得花枝乱颤,锲而不舍地又上前两步,继续将身体倒向牧辰。吐气如兰地问道,“仙子我是闻出来的呀,咯咯咯!”
牧辰见女子不依不饶,也不再后退,催动体内的真气,将自己的身体鼓成磐石般坚硬。
女子倾倒在牧辰身上,犹如重重地摔在了青石上一样,不自觉地惊呼出声:“啊哟!公子好硬!”
女子口中调笑,眼中却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精光。
“仙子是这样闻出来的吗?”牧辰的感知异于常人,觉察女子眼中的异色后,将之一把揽进怀里,调笑着将脸凑近女子的樱唇,轻轻嗅了片刻后,戏谑地问道。
女子心中暗恼,但感受到牧辰清新有力的鼻息喷洒在自己的脸上,不禁也是轻轻一颤。她脸色微红,顺势挽住牧辰的脖子,挺起酥胸,呵呵娇笑道:“小相公,好闻么!本仙子的滋味如何!”
牧辰挑起女子的下巴,笑道:“甜甜的,好闻!至于仙子的滋味……呵呵,需要好好品味一番,方能知晓!”
女子笑颜如花,将兰花指抵在牧辰的鼻尖,调侃道:“小相公乳臭未干,想要品尝本仙子的滋味,可不容易哦。”
“如何不容易,仙子不妨说来听听!”牧辰将女子的手指握在自己的手心,低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问道。
“官居三品、家财万金,二选其一便可!”女子媚眼如丝,调笑道,“小相公,能否!”
“哈哈,这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居然敢调戏天秀儿嬷嬷!简直胆大包天啊!”陆陆续续上船来的众人中有人嘲讽道。
“这小子上船前都还不知道天秀楼船的规矩,岂能达到嬷嬷的要求!”人群中又有人轻蔑的嘲讽道。
“哼!都给本公子住嘴!”牧辰听闻众人的嘲讽,装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大声喝道,“仙子美如天仙,做个贵妃都是应当应分的!但既然仙子立了条件,本公子也不会落了气势。在下经史子集无所不精,只是未曾考取功名,他日状元及第,别说三品,就是一二品也决计不在话下。当然,本公子也不愿落人口实,在下这颗宝珠,不知能否博得姑娘倾心?”
牧辰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一个湛蓝色的锦囊,将之托在手心,递到天秀儿的面前。
天秀儿好奇地看着牧辰,见他眼中尽是傲然之色,便更加好奇锦囊之中会是何物。不以为意地接过后,发现锦囊沉甸甸的,摸上去像是装了一个小球,心中正在猜想之际,舱内忽然亮起了一片璀璨的霞光。
霞光掩映下的众人齐齐发出一声高亢的惊呼。
天秀儿寻着璀璨的霞光看去,只见手中的锦囊已经被自己不经意地打开了一个口子,耀眼的亮光正从锦囊中照射出来。天秀儿心中一惊,虽难以置信,但还是隐约猜测到了囊中之物。她轻颤着双手将锦囊中的圆球倒了出来,一颗鸡蛋大小的宝珠滚落在她的手掌之上,闪闪发光,熠熠生辉。富丽堂皇的船舱,变得愈发璀璨起来,众人如置身在宝库中一样。
“夜明珠!”
“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众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随后纷纷惊呼出声,舱内立时变得沸腾起来。
“百年难见的宝贝,稀世珍宝啊!”
众人争先恐后地凑到夜明珠跟前,皆是喉头翻滚,艳羡不已。
围观的众人里,有人在窃窃私语。
“原来真的有夜明珠!家父曾言‘十来年前东吴郡藩王送给太子殿下的一枚夜明珠,中途被人劫掠了’,莫非……”
“司徒兄,休要胡言乱语,小心祸从口出。家父曾经也说过此事,只不过年东吴郡藩王早已矢口否认了此事。”
“呵呵,如无此事,为何事发后没有第一时间否认,而是要在太子失势后否认……”
“嘘,是或否,与我等何干,今日难得遇到这等稀世珍宝,倒不如好好观赏一番,免得节外生枝。”
两人的窃窃私语,被众人尽数听在耳中,但都未露异色,皆不以为意地啧啧赞叹。
天秀儿同样未露声色。她眼界虽高,结识的达官显贵也不在少数,见过的稀世珍宝更是数不尽数,但鸡蛋般大小的夜明珠,也是平生仅见,故而也被惊得目瞪口呆。
牧辰取出夜明珠看似为了搏美人欢心,实则是想探查当年那块幽黑方块的真正主人。这十年来他已深切地体悟到了藏匿在幽黑方块中的宝石有多么神奇。这种宝石能强化一个人的体质,对修炼武功有着极大的帮助,多块宝石放在一起,功效更大也更加明显,所以他想找到更多这样的宝石。当年的那块幽黑方块和夜明珠放置在一起,得到之时他才十来岁,对于携带幽黑方块和夜明珠之人已全无印象,更别提依此追查,故而每次游历牧辰都会有意无意地将夜明珠显露一番,试图寻到一些蛛丝马迹。虽然,好几次在显露夜明珠后,招来了一些想杀他夺宝的凶神恶煞,但都被他轻易打杀掉了。他本以为无法再找到这块幽黑方块的主人了,没想到,今日在江南寻到了线索,牧辰不免暗自欣喜。
“咳咳!”牧辰故作不知,轻咳两声后淡笑着地问道,“此物是否能入仙子的法眼?”
“咯咯……咯咯……江南地界的青年才俊,天秀儿都略有耳闻!但是,像公子这样豪气的,确实初次遇见。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是哪方豪杰啊!”天秀儿很快就从夜明珠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手上随意把玩着夜明珠,对牧辰的问话不置可否,只顾咯咯娇笑着问道。
“天秀姑娘是内卫吗?还要查来人的身世家底!”牧辰调笑道。
“不敢,不敢。区区天秀楼船岂敢查贵客家世。”天秀儿微微欠身,行了半个万福礼,微笑地解释道,“探询贵客来自何处,只是为了奉上最适合的膳食、酒水,便于警示姑娘儿,切莫犯了贵客的忌讳,堕了我天秀儿的招牌,仅此而已!如有冒犯,还望公子恕罪!”
天秀儿瞬间换了一副神情,眉眼间的娇媚尽敛,用一双水汪汪的双眸楚楚可怜地望着牧辰的眼睛。
牧辰感觉天秀儿的双瞳像温暖柔和的流沙一样,在慢慢地抚慰、怀抱自己,然后一点点吞噬自己,而他却感觉无比舒爽,不想反抗,也不愿自拔。
“好厉害的惑心术!”牧辰在心中惊呼道。他赶忙催动功法,驱散心底凭空生出的那股莫名悸动。随后,又有一股透心的清凉从他胸前的锦囊里散发开来,快速浸入了他的各处经脉,让他的头脑在瞬息间更加清明。
“仙子好手段!在下佩服至极。”牧辰神情郑重地赞道。这是他的肺腑之言,因为天秀儿这种悄无声息的惑心术比司马欢欢借助娇艳身姿才能施展的媚术,要高明、强悍多了。
“咯咯咯,原来公子才是真人不露相,小女子班门弄斧,贻笑大方了。”天秀儿见自己的惑心术被牧辰轻易破去,心中大惊之余也不再遮掩,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对牧辰动用了手段。她注视着牧辰的双眸,娇笑着追问道:“咯咯咯,小女子更加好奇公子的来历了。”
“家中曾为前朝皇帝立下过汗马功劳,得过些赏赐,之后一直隐居在西南。在下久闻江南地杰人灵,早就想领略一番锦绣山水,才子佳人,故而私自南下而来。”
“得过皇帝陛下的御赐,难怪身怀夜明珠这等稀世珍宝。今日有幸,小女子也算大开眼界了,平生足矣!”天秀儿将夜明珠装回锦囊,双手捧着递还给牧辰,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夜明珠被收起,船舱立时恢复原样,原本富丽堂皇的装饰,让人觉得逊色了不少,众人的心中也顿感万分失落。
“非也,仙子有所误会。此夜明珠乃是在下侥幸得来,并非家传之宝,属于在下的私有之物。今日赠予仙子,还望仙子笑纳!”牧辰并将锦囊重新推向天秀儿,情真意切地回道。
天秀儿的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娇羞地推脱道:“承蒙公子抬爱,小女子感激不尽,但这等稀世珍宝小女子愧不敢受!既已知晓公子来历,便请入内歇息,天秀儿自会为公子安排妥帖!来人!为公子,准备最好的杜康酒。”天秀儿将锦囊交到牧辰手里,转身又对在场众人颔首行了一礼,娇声说道,“各位官人既是贵客也是熟客,皆知天秀楼船的规矩,就请各位官人自便了。祝贵客们,尽情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