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疼疼疼……”
陆鱼醒过来时，被脖子上剧烈的疼痛感刺激地满地乱爬。
“疼死了，再也不拿剑抹脖子了。”
陆鱼抚摸脖颈，那冰凉的触感似乎还十分清晰。
死过一回，重归神位。
呵呵，仙界那帮家伙，居然耍了我三百年！
陆鱼恢复了部分记忆。
原来她被贬下凡时，体内也被种下钟情蛊，爱上谢右之是她的宿命！
只有死后，重归神位，钟情蛊才会彻底解除！
钟情蛊！
难怪这三百年来，她爱谢右之爱得莫名其妙，像个傻逼似的一直追着人家。
无论谢右之如何对她，她都情深不悔，至死不渝！
现在想想，感觉……真恶心！
“小鱼仙，恭喜重归神位。”
混沌居然还没走，陆鱼看着它讨好的样子，又想到河洛镇发生的事……
“是老君故意放你下来的？”
“真聪明啊，小鱼仙。”
“老君看你在凡间折腾这么久，也没完成任务，就派我下来帮你重归神位。”
“逼我自杀，你这叫帮？”
要不是法力没有恢复，陆鱼真想狠揍这凶兽一顿。
“那也没办法啊，这还是老君出的主意”混沌委屈说道。
陆鱼是瑶池里孕育出来的小鱼仙，原本养在天后身边。
后来，太上老君说她资质绝佳，让她跟着自己炼丹。
说是学徒，实际上就是在老君打盹的时候，帮他照看炉子。
整日待在火炉旁边，又热又燥，谁受得了。
她索性消极怠工，每天偷摸跑出去玩。
等等……
难道她是因为偷懒才会被贬下凡？
陆鱼虽然恢复了部分记忆，但还是不记得自己究竟为何被贬。
她看向混沌，这家伙在老君殿中关了千年，说不定知道什么内幕。
“我既然已经重归神位，那怎么还没回到仙界？”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完成任务。”
“任务是让谢右之爱上我？”陆鱼问。
混沌点头，“准确来说，是让谢右之重新生出情根。”
生出情根，这意思是，谢右之现在还没有情根？
可他不是喜欢姜若央吗？
“谢右之到底是什么人，我的任务为什么跟他有关？”
“这我不知道。”
“我为何会被贬下凡？”
混沌又摇头，“反正老君交代的事只是帮你回到神位，解除钟情蛊。”
“要想重回仙界，你就得让谢右之生出情根。”
陆鱼抬头看向天空。
好想骂一句啊，会遭雷劈么？
混沌走后，河洛镇恢复如常。
陆鱼站在热闹的街道上，远远看到谢右之穿过拥挤的人群，朝她走来……
他应该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所有人都不记得，除了她。
陆鱼抬手摸着脖子，感受到自己是真真切切死过一回。
钟情蛊解除，她不爱谢右之了。
这才是死亡的意义！
陆鱼嘴角上扬，心情愉悦转身往前走。
让谢右之生出情根，呵，她才不会接受这狗屁任务。
仙界回不去就不回了，反正人间也挺好，有师父和师兄师姐……
谢右之看到陆鱼转身的瞬间，愣在原地。
他忽然产生某种急切的心情，努力扒开周遭的人群，快步朝她赶过去……
“你去哪儿？”
他猛地抓住陆鱼的手腕，带着自己也不明白的急躁语气。
“我……大家都在找你。”
陆鱼冷冷看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
“去吃饭，我要饿死了。”
陆鱼说完就走，谢右之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突然生出一阵恐慌。
河洛镇的事情化解后，麒麟峰和星辰峰的弟子先行返回宗门。
谢右之因杀害同门要避避风头，暂时不回逍遥宗，而姜若央自然是跟着他一起。
陆鱼也给小竹峰送去一道传音符，告诉师父，她要过些时日再回去。
来凡间三百年，由于钟情蛊的影响，她一直追着谢右之，从未有过真正的自由。
如今一切都结束了，她也该好好做自己的事。
不过……这家伙为什么也不回逍遥宗，还跟着她啊。
陆鱼坐在茶馆里，疑惑地看着面前的萧牧。
萧牧，星辰峰内门弟子，年纪轻轻就已是筑基后期，被掌门极为看重。
传言，他过两年就会被掌门收做亲传弟子，甚至有可能接任掌门之位。
作为谢右之的死对头，萧牧从进入逍遥宗开始，就一直找谢右之麻烦。
原因未知，可能是互看不顺眼。
“你不去找谢右之，跟着我干嘛？”陆鱼忍不住问。
“自然是想跟你合作”萧牧一脸玩味。
“合作什么？”
“杀谢右之！”
萧牧故意直白说出口，等着陆鱼接下来气急败坏，破口大骂。
可他没想到，陆鱼居然答应了！
她说：“好！”
萧牧立马吓得跳出好几米远，像是躲什么可怕陷阱。
他怀疑陆鱼随时会拿刀捅自己！
可是过了好半天，陆鱼一点反应也没有，继续悠闲地喝着茶。
“你…你真的同意……杀谢右之？”
“没错”陆鱼语气肯定。
萧牧还是不敢相信。
“你是想跟他合伙坑我吧，你不是爱他爱得发疯嘛，怎么可能会杀他？”
“不信就算了”陆鱼无所谓道。
“不过，你到底为什么想杀谢右之啊，你跟他有仇？”陆鱼随口问。
萧牧警惕地慢慢坐回原位。
“没仇，单纯看不惯！”
陆鱼没再多问，她也不是很想知道谢右之跟萧牧之间的事。
反正这些都跟她无关。
离开茶馆，她往离都的方向走去。
至于身后的萧牧，他愿意跟，就跟着吧。
离都，陆鱼最开始认识凡间的地方。
她是在瑶池里生出的仙骨，不像别的神仙，都历经凡间疾苦，努力修行才飞升成神。
陆鱼进城，看到街上来来往往，穿着白色弟子服的修仙者，才得知离都被灵霄宗接管了。
“这里原来是落仙宗的地盘，十多年前离都的一座山里发现大量蕴含灵气的矿石，这里就被灵霄宗给占了。”
萧牧在她耳旁小声说。
如今不仅正道与魔道之间纷争不断，正道各宗门为了抢夺修行资源，也时常发生冲突，大打出手。
灵霄宗有两位元婴修士，行事霸道。
而落仙宗的师祖百年前陨落后，再也没有人能飞升元婴。
他们被灵霄宗欺负，只剩下一座主峰，灵气也贫瘠。
“你来离都，该不会是为了进矿山吧，要不咱们一起去抢……”
萧牧一脸迫不及待的样子。
陆鱼赶紧打断他：“要抢你自己去抢，我们小竹峰怎么可能缺灵石。”
“那你大老远，跑这儿来干嘛？”
“拿回一样东西。”
陆鱼说着，思绪随之飘散。
三百年前，她在离都遇到了谢右之的前世，宁岐。
他是成王府的世子，陆鱼为了接近他，混进成王府当丫鬟。
她从未做过端茶倒水，伺候人的事，刚进王府时笨手笨脚，经常遭到责罚。
宁岐嘲笑她根本不是丫鬟，混进王府肯定另有企图。
她把世子的发冠丢在地上，当面承认。
对，我就是有企图，我喜欢你，想要每天见到你！
宁岐当场愣住。
他本来只是想逗逗小丫鬟，随口一说，没想到她居然如此直白的……示爱。
“你……你……我是世子”宁岐表情十分慌张。
“世子怎么了，我就是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
陆鱼说这话时，眼睛分外明亮，真诚地捧出自己的心，逼得宁岐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离都最近发生什么事了？
陆鱼发现街上不仅有灵霄宗弟子，还有许多其他门派的弟子。
“灵霄宗这回出手还挺大方，三枚筑基丹。”
萧牧往嘴里塞了块糕点，接着说：
“听说灵霄宗有个大弟子，带着镇门法宝跑了。”
“他们掌门发出追捕令，只要有人能抓到或者杀了那个弟子，就可以去灵霄宗领取三枚筑基丹。”
“那个弟子跑到离都了？”
陆鱼坐在二楼窗口，看到街上多名修仙者急匆匆走过。
“有人在这儿发现他的踪迹，这几日各个门派的弟子都赶来抓人”萧牧说。
那名弟子带着镇门法宝逃跑，实力肯定不弱。
灵霄宗是自己抓不到人，所以才把事情公开，想让那些贪图筑基丹的人都来凑热闹吧。
“啧啧啧，怎么哪都能碰到他。”
陆鱼随着萧牧的目光望过去，看到谢右之站在一家购买法宝的店铺门口。
当然，旁边还有姜若央。
没了钟情蛊，人果然正常多了。
陆鱼现在看到谢右之跟姜若央在一起，心里再没任何波澜。
谢右之拿着刚做好的法宝练手，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抬眼往上看。
然而，他却只看到对面客栈一扇紧闭的窗户。
“师兄，你怎么了？”姜若央问。
谢右之回过神，“没事。”
他刚才又想起那人。
自从离开河洛镇，想到那日，陆鱼转身离开的背影，谢右之总是会心神不宁。
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为何。
之前师妹为救他，把自己的筑基丹给了他。
此次来离都，如果能抓到灵霄宗那名叛逃的弟子，师妹筑基的事就不用担心了。
谢右之赶到云雾山的时候，只看到满地残破的尸体。
这里刚刚爆发了一场大战。
落仙宗的人得到消息，一路追踪灵霄宗叛逃的大弟子何安来到云雾山。
双方在这里展开激战，落仙宗的人全部被杀，而何安又跑了。
“三个筑基，四个炼气，竟然在短时间内全都惨死，那个何安是什么修为？”
姜若央检查了现场的尸体，顺便把他们的储物袋都收走。
“何安本身修为不高，这些人应该是被他手中的镇门法宝杀的”谢右之说。
“落仙宗果然穷，这几人的储物袋里只找到七块上品灵石。”
姜若央拿走灵石，随手将其他没用的东西烧掉。
只剩下最后一个储物袋，她却怎么也打不开。
“高级别的储物袋认主，就算主人死了，也还有禁制”谢右之提醒。
想到这里面肯定是有好东西，姜若央十分不甘心。
她催动灵力，试图强行撬开……
不料，储物袋突然发生爆裂。
一只巨大的褐色蜘蛛出现在眼前……
八足褐色蜘蛛，这是三阶妖兽！
“啊……”姜若央吓得往谢右之身后躲。
褐色蜘蛛动作敏捷，速度极快。
谢右之一边保护师妹，一边抵挡蜘蛛的攻击。
可以他如今筑基中期的修为，根本无法对付三阶妖兽。
他拿出飞行法宝，让师妹先走。
“这蜘蛛处于狂暴状态，我必须先拖住它，否则它定会穷追不舍。”
姜若央乖巧地点头，说了句“师兄小心”后，就火速飞走。
“啧啧……”
萧牧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又扭头看着陆鱼。
两人站在一棵大树上，远远看着谢右之跟褐色蜘蛛陷入缠斗。
“他应该撑不了多久。”
“真有趣啊，看谢右之被褐色蜘蛛撕成两半，或者被包成茧，融为一滩血水，哪种死法好玩呢。”
萧牧越说越得意，等了一会儿，却发现陆鱼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你不去救他？”
陆鱼表情冷淡，“为什么要救？”
“姜若央闯完祸，丢下他就跑了，我干嘛去多管闲事。”
她如今是真的看开了。
谢右之每回受伤出事，都是因为他那个师妹。
可人家一点都不在意，还挺乐在其中的。
陆鱼转身跳下大树，继续往前走。
她来云雾山，只是为了拿回那个东西。
萧牧愣愣地看着陆鱼离开，心里疑惑更甚，“真不管了？”
陆鱼来到云雾山深处，一个破败小屋。
她打开自己当年亲手布置的阵法，走了进去……
这回萧牧倒是没跟过来，不然还得想办法甩掉他。
阵法里，时光仿佛停滞在当年，什么都没有变。
大片桃林里，她看到了宁岐的墓碑。
宁岐死在了战场。
她从尸山血海中找到宁岐的尸体，将他带回离都，埋葬在云雾山。
陆鱼下凡后，发现凡间战乱纷争，不止不休。
宁岐是凡人，更是成王世子，自然逃不开凡间王朝更替的残酷争斗。
即使他根本不喜欢战争，却也不得不去战场上，拼命厮杀。
宁岐死的那天，凡间下了好大一场雪。
陆鱼背着他的尸体边走边哭，哭得声嘶力竭。
白茫茫的雪地上，只看到一个模糊的黑点和重重的脚印。
她站在墓碑前，沉默许久。
当年的宁岐和陆鱼……
终于都死了！
她朝前缓缓伸出手……没多久，墓碑里浮出一块发光的鳞片。
这是她的一片护心鳞。
宁岐死后，她拔下自己的一片护心鳞，放在他体内，保他尸身不腐。
现在想来，其实意义不大。
人都死了，保存尸体有什么用呢。
宁岐活着的时候不爱她，死了怕是也嫌她烦，就像如今的谢右之。
陆鱼握紧手里的鳞片，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随后转身离开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