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夜间入住客栈,正用着晚饭,这时一位老者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走了进来。
老者看脸不过天命年纪,却生着一头白发,深目高鼻,黑袍裹身,眉目端严。少年一袭象牙白锦袍,银冠束发,着黑色织金披风,身形颀长。其人剑眉星目,风姿卓然。
两人走至桌前坐下,老者招呼店小二点菜,目光却紧紧盯着少年。
少年扫视了一圈,目光在萧无忧和顾岫白这桌停留了一瞬,然后嚷嚷道 :“老头给我点些好菜,粗茶淡饭小爷我可吃不惯!”
老者冷哼一声:“不吃就饿着,老夫可不惯你臭毛病!”
“你这老头真穷酸。小爷我吃不了苦,可没法跟你过苦日子!”
“吃不了苦也得受着,由不了你!”
少年气得剑眉拧起:“我吃不了苦就去死,让你一场空!”
老者冷笑:“你敢死,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你这老毒物!待我父亲找到我,定要把你千刀万剐!”
老者端起酒杯,阴恻恻说道:“那老夫等着!”
少年便不再言语,只拿眼睛瞪着老者,气呼呼地吃着饭。
他边吃边露出嫌弃的神情,嘟囔道:“这菜是怎么做的,怎么这么难吃!”
老者冷冷地瞧他一眼,少年只能闭上嘴,苦着脸勉强咽下饭菜。
萧无忧和顾岫白用过晚饭,正想抬步上楼,就见一道人影如风般扑了过来。
少年一把扯住萧无忧的衣袖,可怜兮兮地说道:“姐姐救我!这老怪物绑架我,让我做他的奴隶!我是好人家的孩子,怎么能跟着他为非作歹!”
萧无忧垂眸看向那只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手指白皙修长而干净。视线缓缓移到脸上,脸型五官带着独属于少年的英气明朗。
“救你?”萧无忧轻轻一笑,看得少年怔了一下。
“姐姐人美心善,一看就是好人。你救下我,我父亲有钱,定会好好酬谢姐姐!”
萧无忧的手指轻轻挑起少年下巴,嘴角微勾:“可是我不想要钱。”
老者闻言冷笑了声,端起酒一饮而尽。
少年脸色一白,弱弱地问道:“那姐姐想要什么?我看能不能满足姐姐。”
萧无忧的笑容染上一丝玩味:“我要你加入星月派,做我的弟子,从此听命于我。”
少年的指节微微泛紧,怎么又是收徒,自己难道是当徒弟的料?一个个都想收自己为徒。
但是,当美人姐姐的弟子,比当那老怪物徒弟还是强多了。星月派,听起来也蛮厉害的。
不管了,先摆脱那老怪物,以后的事再从长计议!
他咬咬牙,当即跪下磕了个响头,大声道:“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孽徒!”
老者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只听“嘭”的一声,面前的桌子瞬间裂成两半 。
客栈里的人纷纷躲避,慌里慌张地向二楼跑去。
客栈掌柜一脸惊惧:“各位客官,有话好好说。俺们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
少年吓得往萧无忧身后一躲,狐假虎威地说道:“我本来就是被你逼迫的,又不是自愿拜你为师。算不得背叛师门!”
“老夫说过,你想脱离师门,除非是死了!”
萧无忧眉梢轻挑,懒懒道:“既然想收徒,也得看看你本事够不够。老头敢不敢出去和我比试下?胜者带走他。”
“哼,一个黄毛丫头,也配和老夫叫板!”老者语有不屑:“你这小魔女,心狠手辣,为江湖武林门派不齿,竟然敢和老夫抢人!”
萧无忧笑了下:“尹鸩,你这养毒虫的老怪物难道就被武林人士待见了吗?”
尹鸩见她脱口叫出自己名字,眸中闪过一丝惊讶,这死丫头竟然认出了自己。
他声音一沉:“你这死丫头既然一心寻死,那就休怪老夫不客气了!”
尹鸩说罢,身形一闪,已瞬移到客栈门外空地。萧无忧衣袂轻掠,转眼间也已出了客栈。
轻功之快,让少年瞠目结舌。他目露兴奋,好奇地跟了上去。顾岫白也不急不慌地走出来看热闹。
此时冷月悬空,银辉遍地。尹鸩的目光迅速扫过几人,突然取下腰间的竹笛,神情悠然地吹了起来。
笛声戚戚哀哀,曲调古怪至极。客栈周围的林子和草丛里隐隐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空气里似乎夹杂着腥冷之气。
少年神色骤变,惊惧地喊道:“是蛇!他能召唤蛇听从他令攻击人!姐姐,你千万小心啊!”
少年说着两脚便跳离了地面,一跃趴上了顾岫白的背,嚷嚷道:“哥哥,我怕蛇!咱们快跑!”
顾岫白毫无准备,差点被他掀翻在地。他皱着眉头问:“你想往哪跑?”
“速速上屋顶!哥哥,快飞起来!我给你一百两银子!”
顾岫白却动也不动。少年心中焦急,又加价:“二百两!”
顾岫白没说话,伸出五个手指头。
“好好好,五百两,成交!”
顾岫白足尖轻点,如一阵疾风掠上屋脊。
少年惊喜地赞叹一声:“哥哥好功夫!”
顾岫白默默伸出了手,少年从怀里摸出一张银票塞到他手里,便迫不及待地向下看去。
顾岫白瞅了一眼银票,将它收入袖中,然后撩袍而坐。
只见萧无忧已经挥剑割断自己一截衣带,用红布蒙上了双眼。
少年一脸担忧:“姐姐蒙上了眼,还怎么斩蛇?”
顾岫白微微一笑:“你姐姐厉害着呢,哪用得着眼。蒙上只是嫌恶心。”
少年咂舌,睁大了眼睛。但是当看到密密麻麻的蛇涌向客栈时,他哀嚎一声赶紧捂上了眼。
只听到下面传来利剑划破长空之声,空气里飘来浓浓的血腥之气,令他几欲作呕,差点把好不容易咽下去的晚饭吐出来。
也就一盏茶功夫,周围陷入寂静,下面传来尹鸩的一声冷笑。
“死丫头果然狠毒!那老夫也就不客气了!”
少年把手挪开,见客栈周边已落满蛇的尸体,七零八落。萧无忧已纵身上树,手持长剑与尹鸩斗在一起。
他当即哀嚎一声,又捂上了双眼。
“实在太恶心了!”
月光下只见黑影与红影盘旋飞舞,夹杂着两道寒光,偶尔发出几下剑箫碰撞之声。
尹鸩手中长箫守忽转攻,攻倏变守,招式甚是凌厉。萧无忧凝神应敌,乘隙递出招数。
陡然间听到“铮”的一声,箫剑相交,尹鸩手中长箫飞上半空。
尹鸩急跃退后,脸色难堪至极。萧无忧微微一笑,挥剑击向玉箫,玉箫断成两截落于地上。
萧无忧跃回庭中,收剑入鞘,双手抱怀笑盈盈道:“老怪物,你输了!”
尹鸩冷哼一声,骂了句:“小妖女可恶至极!”
他腾身而起,转眼消失在夜穹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