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侍郎刘府,一道黑影悄悄潜入刘温的书房。
夜明珠的光芒照亮了黑衣人的脸庞,正是萧无忧。她轻轻翻阅着书案上的纸张,借着光亮仔细查看。
她看着纸上的字,微微蹙眉。
有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萧无忧目光一凛,一跃上了房梁。
门被人轻轻推开,借着檐下灯笼昏黄的光,萧无忧看清是一个中年男子,个子不高,身形略微发福。
男子进来后却没有关门,静静立于门边向外张望。萧无忧正诧异,又听到门外响起了轻盈的脚步声。
一个人影停到门口,四处张望了下,便悄悄从半掩的门钻了进来,身姿纤弱,是个女子。
先进来的中年男子便一把搂住这女子,顺手把门关上,嘴里小声念叨着:“小心肝,可想死我了!”
说罢一双胖手便在女子身上摸来摸去,女子开口语气娇媚:“老爷,别急嘛,奴婢好担心被夫人发现。”
男子声音不悦:“发现又如何,我纳个妾还要看她脸色?”
“夫人对下人一向严厉,若是被发现,奴婢会生不如死……”
女子的话语被男子的嘴堵住,轻轻呜咽了两声,两只手臂便顺势环住了男子脖颈。
男子将女子抱到书案上,一把扯开女子衣衫,上下其手。两人亲的难舍难分,气息交缠,渐渐情难自禁。
屋里弥漫着暧昧灼人的气息,两人身影交叠,时而融为一体。
萧无忧静静地倚在梁上,借着窗外的微光,面无表情地欣赏着这一场旖旎的春事,却恍惚忆起萧星月。
萧星月有一次醉酒,流着泪喃喃自语:“练星月功法时,他一时情难自禁要了我。回头却要与别的女子定婚……当我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所以我用星月剑亲手刺入他心口,将他一掌推入绝生崖。玩弄女子感情的男人,都该死!”
萧星月眼中迸发出深深的恨意,手中的玉杯裂纹一点点扩散。
“无忧,你以后绝不能相信男子的鬼话。他们皆是无情之人,你要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听到了么?”
萧无忧心惊胆战地应了一声。萧星月怔怔地盯了她半晌,忽然诡异地笑了一下。
“无忧,你这张脸以后也容易惹上情债。不如,我现在就替你毁了它。”
萧无忧心中顿时惊骇无比,忙跪到地上,垂首道:“无忧在此立誓,此生绝不动情!如违此誓,不得好死!”
萧星月幽幽地看着她,良久,轻声道:“再加一条。”
萧星月的声音阴毒又冷漠至极。
“如违此誓——你所爱之人,也将不得好死!”
屋里不知何时已没有了两人身影,只有空气里还残留着男女欢好的气息。
萧无忧轻轻从房梁跳下,推开窗一跃而出,消失在昏暗的夜色里。
回了客栈脱下夜行衣,萧无忧解开发髻,一头青丝如瀑般散开。
有人轻轻叩门,她淡声道:“进来。”
顾岫白缓步走进房间,温声问道:“你去查探了,如何?”
萧无忧没有看他,低声道:“不是他。”
字迹不同也就罢了,韩渊绝对不是刘温这副猥琐好色的模样。能让父女俩毫无保留相信的一个男子,绝对是极擅于伪装心机极深沉的一个人,至少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无妨。咱们慢慢查,总会查到的。”顾岫白柔声安慰。
萧无忧没有说话,却抬起眼眸,定定地看着顾岫白。
顾岫白被那眼神盯的全身发冷,问道:“怎么了?”
萧无忧却没有回答,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顾岫白面前。
她忽然捧住顾岫白的脸,如玉的面庞带着柔情,缓缓逼近。
顾岫白惊讶地睁大了双眼,眼角的一颗泪痣在灯下别有一番缱绻韵味。
萧无忧望着那颗泪痣,目光有一瞬迷离,朝顾岫白的唇吻去。
顾岫白精致的眉眼,在她温柔的目光里一点点变得朦胧。然而,他却在萧无忧即将贴到自己唇上的那一刻,猛的清醒,将眼前人轻轻推开。
“萧掌门是又来雅兴了么?顾某能被萧掌门瞧上,真是受宠若惊。”
顾岫白故作轻松地调侃,内心却如惊涛骇浪。
萧无忧淡然一笑,道:“顾掌门如此冷静自持,我便放心了。”
顾岫白这才明白她的用意,神情有点尴尬,忙告辞退出房间。
萧无忧望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顾岫白方才但凡没拒绝她,就休想与他同修星月功法了。
她绝不会走萧星月的老路,被一个男子蒙骗。顾岫白若敢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她绝不会手下留情。
顾岫白回到房间便开始打坐练功,将胸腔中那一抹荡漾迅速抹去。
萧无忧此人实在多疑,还好方才把持住了,不然自己就练不了星月功法了。
顾岫白闭着眼睛,长睫轻颤,紧绷的表情泄露了他的情绪。
怪不得卫风甘愿被她摆布,连傅云深那般正气凛然的人,在她面前都一再被戏弄无法招架。此女子果然是有些魔性在身上的,自己以后应该警惕她的突然示好,背后必有陷阱。
顾岫白想起了自己师父岳峰,每次与萧星月相遇必定交手,两人功夫又不相上下,回来后便忿忿不平破口大骂。
他当初只以为岳峰是觉得丢了面子才骂人,现在怀疑岳峰骂萧星月是为了压抑自己情意。一个名门正派掌门,竟然对魔女动了情,这是岳峰无法接受的,他只能掩饰逃避。
岳峰骗过了所有人,唯独骗不了自己的心,在弥留之际,终于吐出那深藏的情意,方安心离去。
顾岫白抬手一挥,灯火熄灭。
他躺到榻上,想起七岁那年与岳峰初见的画面。自己父亲是个猎人,所以顾岫白从小就耳濡目染,学会了射箭。
那日,他用父亲为他做的弓箭射中了一只飞鸟,鸟儿从空中坠落。
顾岫白高兴地跑过去捡。他弯下腰拾起鸟儿,一角青色衣袍出现在他眼前。
他抬起头,见是一个中年男子。男子而立年纪,五官端正,身姿挺拔,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你叫什么名字?”男子语气很温和。
“顾岫白。”
“好名字 。冻云孤岫白,细雨一溪青。”
顾岫白答:“爹请村里秀才为我起的名字。”
男子看了他一会,温声问道:“你可愿做我徒弟?我是云山派的掌门,就住在云山之上。”
男子说着伸手指向远处的云山,顾岫白听父亲提起过,那是个很有名的武林门派,在里面可以读书习武,只是家境殷实的才能交的起学费。
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只是想到家里条件,又有点犹豫。
男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去见了他的父母,没有收他分文,带他上了云山。
从此他成了云山派掌门岳峰的徒弟。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十三年过去,当初领他上山的男子如今也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