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前夕,因完颜匈的大军压境,令原本喜气洋洋的建康城,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当中。
朝堂之上,数月不曾公开主持大局的光烈帝,脸色铁青,浑身颤抖。
他精心打造的襄邓防线,处于崩溃边缘。
这是帝国的生命线,更是他大周社稷的擎天柱。
自先帝朝起,国家最好的资源全都优先供给襄阳、邓州一线,誓要将襄阳、邓州打造的固若金汤。
往后多年的攻防战中,邓州、襄阳都是阻击鞑子南下的桥头堡。
如今邓州沦陷,襄阳陷入重围。
大周社稷的擎天柱出现裂痕,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
不光是光烈帝慌了,底下的一众朝廷大佬也都面如土色。
刚刚从礼部尚书位置调到宰相的裴元智。
一张老脸都憋成了猪肝色。
此次负责与金人议和,他一直忙前忙后,居中调节。
可以说议和的功劳簿上,他裴元智也是占了很大一部分功劳的。
当然,他的前辈兼恩师的齐鸣,毋庸置疑,是此次议和的最大功臣。
但也被光烈帝当做了替罪羊,给撵出了建康。
倘若光烈帝追究责任,他这个代理宰相,肯定会遭殃。
但光烈帝此刻根本没有追究责任的心情。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全力救援襄阳,将鞑子击退。
枢密使贺方定了定心神,出列拱手道:“陛下,完颜匈所谓的三十万大军,纯属捏造,他能调动十万兵马,已是极限。
况且他的水师,都是些渔船拼凑而出,根本不会对我大周水师造成威胁!
臣建议,立即发遣水师西进,先将贼寇的水师歼灭,继而增援襄阳!”
张钧道:“我们的建康水师,也就一万五千人,就算抵达襄阳,也影响不了战局,反而还会被完颜匈击破,对我大周军心造成重创!”
论起行军打仗,贺方这个文官显然比不上张钧老辣。
张钧行伍多年,早就摸透了战争的各种规则。
光烈帝闻言,点了点头,道:“那张卿可有补充?”
张钧道:“贼人的水师不过是策应,我军可派遣一支偏师将贼人的水师赶回焦湖,掌控长江航线,其余水师负责运输禁军各卫,尽快赶至襄阳!”
“不错,当务之急,必须要以最快速度将禁军运过去!”
光烈帝拍了拍额头,接着道:“立即命建康水师西进!”
顿了顿,光烈帝又道:“襄阳有大将军韩愚坐镇,又有龙骧军两万人马,完颜匈想要旦夕之间破城,根本不可能,只要我援兵抵达,便能将完颜匈滚回他的狗窝!”
听了贺方、张钧的分析,光烈帝已经从最初的慌乱冷静了下来,对于局势又有了新的判断。
这些年,邓州又不是第一次被攻破,襄阳也不是第一次被围困。
但最后金人都是在襄阳城下损兵折将,狼狈而走。
襄阳自古以来就是天下坚城,而金人又不善攻城,想要打破襄阳,没有天时地利人和等决定性因素,那是根本不可能。
让光烈帝羞恼的是,金人把他当猴耍了一遍。
前脚刚跟自己议和,而自己也是指使齐鸣,敲定了协议。
原以为年内,金人都不会向大周挥动刀戈。
谁曾想,前脚签了协议,后脚他们就来偷家。
这不是打他光烈帝的脸吗!
“太子,你坐镇中枢,朕要御驾亲征,一雪汴京之耻!”
光烈帝咬牙切齿道。
闻言,一众文武百官全都慌乱了起来。
纷纷出列呼喊道:“陛下龙体初愈,切不可御驾亲征,此乃社稷之本,国家之基啊!”
“先前陛下于汴京负伤,令天下大惊,社稷动荡,万不可再冒险啊!”
……
面对大臣们的阻挠,光烈帝不为所动,淡淡道:“朕若不亲临襄阳,谁可统筹大局?”
此话一出,大臣们全都沉默了。
眼下大周能够独当一面的帅才,还真的没几个。
坐镇汉中的渤海侯糜业算一个,襄阳防线的大将军韩愚算半个。
至于其他诸军的都统制,都不得光烈帝信任。
这是唐末藩镇割据以来的通病,永安帝立国之初,为了对抗鞑子,授予各路将领极重的权力,后期为了收回他们的兵权,却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很多将领拥兵自重,成为军阀,不遵朝令,更有甚者,直接起兵造反。
周廷为了收拾军阀,整顿地方,不知耗费了多少钱粮甲兵。
北伐时,西路军的糜业,东路军的耿安国,都是光烈帝倚重的心腹。
然而耿安国投降鞑子,将东路军精锐全给卖了。
此举彻底摧毁了光烈帝那为数不多的信任。
这些日子以来,光烈帝经常反省自己,犯了轻信大将的错误。
如今要调动大军增援襄阳,襄阳战场由谁执掌大军,就成了问题。
韩愚是先帝朝的老臣,爵位仅次于渤海侯、镇远侯,为虎贲侯,食邑八百户,而渤海侯、镇远侯都是食邑一千户。
坐镇襄阳多年,有独当一面的经验和资格。
但有了耿安国的例子在前,光烈帝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一个将领。
如果韩愚举众倒戈,大周朝就算完了。
事关大周社稷,光烈帝不敢赌。
眼下放眼大周上下,除了他自己,真的没人更适合指挥襄阳战场。
当然,这些大臣的劝说,很多都是走个过场,历朝历代,皇帝亲征,都是危险的活。
周昭王伐楚,损兵折将,成为笑柄。
汉高祖亲征匈奴,被困白登山,差点就崩了。
隋炀帝亲征高丽,劳民伤财,有家不敢回。
这些都是惨痛的历史教训!
基于这些原因,大臣们劝说光烈帝不要以身犯险,都是出于臣子的本职。
反正影响不了光烈帝的决定。
太子听到光烈帝亲征,很是窃喜。
只要光烈帝一走,建康就是他说了算。
他要趁着光烈帝离京的这段时间,整顿朝堂,巩固自己的地位。
贺方和张钧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奈。
张钧很想带兵,但他也知道自己年事已高,实在不适合军旅生活。
万一有个闪失,就是晚节不保。
贺方则是跃跃欲试,但他没有带兵的经验,尤其还是这种大兵团作战。
事关国运,他可不敢拿着人头担保。
就算侥幸赢了,功高震主也会遭到光烈帝猜忌。
光烈帝扫视群臣,将臣子们的脸色尽收眼底。
凡是露出轻松、坦然甚至窃喜的人,都被光烈帝打入了不可用名单。
当然,大臣们将皇帝的心思都摸透了。
所有人都是一个腔调,一个表情,偶尔有几个反常,真就是自寻死路。
太子最先是惊喜,而后意识到自己失态,立刻变成悲泣之色。
尽管太子以为自己的表情管理做的很好,但还是被人看到了。
这个人就是光烈帝一旁的洪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