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认识小影以来,她就显得怪异,她的快乐、可爱,始终都像是隔着一层莫名的阴影,显得不自然,显得刻意与做作。
只有在与周元相处的短暂时间之内,才会有些许的真诚与欢愉。
最终她说出了原因——不敢遗忘,雾谷寨永不遗忘。
“西域之行,我希望把这些东西永远解决掉。”
周元握着小影的手,轻声道:“到时候,你才会真正开心起来。”
小影心中感动,忍不住抱住了周元,道:“哥哥,小影始终把你当成生命中的光,只是那些血与恨,埋在心里太久,早已扎根灵魂,唯有真正报了血仇,我才能够得以解脱。”
“希望你不要怪我…小影并不是有意这样的。”
周元道:“我又何尝不理解你呢,每一个人都背负着各自的命运,你和黛婵的命运都是如此沉重。”
“等神工大赛之后,我们一起出发。”
“嗯!”
小影重重点头道:“我会带上我的蛊王。”
周元给了小影足够的时间准备,他找到了曲灵,说明了其中的缘由。
“我可能会提前走,西域那边事务太过复杂,我担心内廷司和关陆都处理不好,加之小影的仇恨在其中,我不敢掉以轻心。”
他的理由是如此适当。
曲灵淡淡笑道:“随你咯,你是王爷嘛,是老爷嘛,大家都不敢说你什么,你爱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咯。”
周元道:“我怎么感受你有一股怨气在里面?”
曲灵摇头道:“不是怨气,是我发现你病了。”
“什么?”
周元讶异道:“我病了?这从何说起?”
曲灵深深看了一眼周元,缓缓道:“和当初陛下一样的病,已经趋向于严重化,周元,你该进宫一趟,你该去找找陛下,让她治好你。”
周元大笑道:“哈哈!我怎么会生病!我从来没有什么权欲啊!”
“我就算是去找陛下,也获得不了什么答案。”
曲灵歪着头道:“周元,你尊重我吗?你把我当妻子,还是当外人?”
周元道:“你别开玩笑了,你当然是我挚爱的妻子,我们一向合得来啊,你怎么会这么说。”
曲灵道:“既然如此,你便进宫去问问吧,我和陛下聊过这个话题,现在她痊愈了,你却生病了。”
周元皱眉道:“真的这么严肃?”
曲灵掀眉道:“就是这么严肃,你听不听?”
周元道:“行,我明天就去。”
曲灵咯咯笑着,摸了摸周元的脸,轻声道:“别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你这个,病患。”
妈的,老子哪里病了,曲丫头越来越不懂道理了。
周元毫无底气地在心里抱怨着。
其实他也感觉自己出了一些问题,最近总是心神不宁就是证明。
因此他不认为曲灵她们是无的放矢,他甚至深夜都睡不着,都在想这件事。
所以到了第二天的上午,他便连忙进了紫微宫。
他看到了小庄师父,于是忍不住问道:“小庄师父,他们都说我最近病了,你说这有可能吗?”
小庄看了他一眼,道:“噢…看来你自己都已经发现了一些东西,那我就不必多说什么了。”
周元震惊道:“我真的病了?”
小庄道:“病得很严重。”
草,把老子都搞得紧张了。
周元皱着眉头,满怀疑惑地来到紫微宫,见到了大师姐。
官妙善正在批阅奏章,看到周元到来,竟然有些诧异,疑惑道:“你没吃饱?还是你认为我没吃饱?”
周元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想你了不行吗?说得你自己好没有魅力似的。”
官妙善挺了挺胸,展露自己庞大的规模,然后大声道:“我当然很有魅力,只是我认为你挺忙的,应该暂时顾不上我猜对。”
“不过看你上午都来见我,一定是正事,说吧。”
周元看了四周一眼,确定没人,才压着声音道:“曲灵说我病了,要我来找你,刚刚我问小庄,她竟然也这么说。”
“难道我真的病了?我犯了我甚至还没察觉的错误?”
“说实话,我是一个高傲的人,但我丝毫不介意面对自己的缺陷和短板,所以想听听你的看法。”
官妙善的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放下了毛笔,郑重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周元道:“当然是真话,我有那么不敢面对现实吗?”
官妙善道:“不错,你确实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周元当场愣住。
官妙善叹了口气,忍不住搂住周元,道:“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是我们没做好,才会让你生病。”
周元直接推开她,摊手道:“靠,你们不要这样神神叨叨的好不好?我分明做的不错,我哪里生病了?大不了你说出原因来,我改就好了,我不是那种无法接受正确意见的人。”
官妙善并不生气,只是看着他,轻轻道:“你当初是神医,治好了我的病,你可还记得我是什么病?”
周元道:“皇权病,权欲。”
官妙善道:“你的病和我差不多,我追求皇权,你追求人格。”
“啊?”
周元懵了。
官妙善轻轻道:“不必否认了,你在追求人格的完美。”
“你希望自己是正义的,希望自己是有担当的,希望自己是有格局的,有胸怀的。”
“你希望自己做无数的事,关于战争,关于内政,关于这片土地的崛起与复兴。”
“甚至在感情上,你希望自己是一碗水端平的,你希望对每一个人好,让每一人都过得快乐。”
“小师弟,你真的太累了,只有圣人才能做到那些,而你总是这样要求自己。”
“你总是给别人讲道理,讲该怎么做人,该怎么做事,可你不明白,你只能代表你自己。”
“你总是反省自己,所谓吾日三省吾身,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人不是那么完美的,不是要每一个人都喜欢和尊敬的。”
“这本没有错,但久而久之,这成了你的枷锁。”
周元疑惑道:“对自己有所要求,使自己不再倨傲,这不是好事吗?”
官妙善道:“可是你太傲慢了,你总把自己看做这世界上最伟大的人,你容不得自己有一点点瑕疵,哪怕是在感情上。”
“你真的没有发现,你越来越不洒脱了吗?”
“你总觉得这大晋所有事都该由你来做,你总是想把所有的事做好,可…可若是你全部都做好了,你是周元,还是圣贤呢?”
周元低下了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难道我真的病了?
我真的那么喜欢给人讲道理,教别人做人嘛?
这是成功之后,每一个人好为人师的毛病吗?
周元不明白,他需要更深刻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