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总攻命令下达,所有的将士都爆发出了最全胜的激情和战意,朝着宁海城皇太极的驻扎地发起了冲锋。
共计二十七万大军的冲锋,放在整个大晋的历史上,也是屈指可数的大战役,这得益于江南巡演的经济支撑,也得益于周元足够有能力团结这么多的将士,做到人人心服口服,故而令行禁止。
进攻非常顺利,因为根本没有遇到任何阻拦。
大军冲进了宁海城,连皇太极的一根鸟毛都没看到,只看到了遍地的马粪。
“他们朝南跑了!”
闵天瑞大吼出声,带着士兵继续追击。
二十七万大军朝南,终于看到了前方天际线尽头的东虏大军。
他们密密麻麻站在那里,似乎与大海连成了一片。
而大海之上,三艘战列舰、三艘巡洋舰,巍峨伫立。
大晋的所有战士,都停了下来。
众将士,齐刷刷地看向自家的元帅。
周元大步走到最前方来,遥遥望着那宛如海中巨山一般的战舰,脸上没有意外,只有唏嘘。
柳芳不禁咬牙道:“是佛朗机那群畜生!他们什么时候跟女真勾搭到一块儿去了!”
徐大胜吼道:“怕个球!就算是冒着炮火!也要把皇太极杀了!”
闵天瑞等人则是满脸愤恨,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海风吹拂,夕阳残照。
周元看向众多将领,缓缓道:“在场之中,除了纪山将军之外,其他人都见过佛朗机炮的威力吧!”
闵天瑞道:“大同保卫战,六门佛朗机炮,轰得萨布丹的铁骑狼狈不堪,那威力,仿佛天地咆哮。”
徐大胜则是咬牙道:“蒙古的重骑兵天下无敌,但被三十门佛朗机炮直接轰没了,这武器像是不属于人间。”
周元淡淡道:“佛朗机六艘舰艇,全部都在这里了,三艘战列舰,三艘巡洋舰。”
“这三艘战列舰,分别是两艘六十门战列舰,一艘八十门战列舰,共计两百门佛朗机炮。”
“而巡洋舰的配备,是每艘二十门佛朗机炮,共计六十门。”
“意思是,我们面对的不是大同的六门炮,也不是赛银山达的三十门炮,而是…足足二百六十门!”
此话一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二百六十门佛朗机炮同时发射,那将是怎样毁天灭地的画面,这密集的二十七万大军,还能剩下多少?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皇太极已经疯狂大笑了起来,他骑在马背上,大声道:“周元!再有百丈!便是大炮射程!你敢带着人冲锋吗!你敢与我同归于尽吗!”
“二十七万大军,我是抵挡不了的,但二百六十门大炮,你又打算填多少人命进来!”
“是啊,蒙古灭了,东虏没了,可你大晋不是高枕无忧!”
“大晋没了兵,西南土司怎么办?叶尔羌汗国怎么办?东南的岛寇怎么办!”
“你…只有眼睁睁看着我走!”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大步朝前走去。
“元帅!”
“节帅!”
薛长岳、王雄、石义、柳芳等一众将领纷纷跟了上去。
周元沉声道:“都退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发兵。”
他和李玉婠对视一眼,大步朝前走去。
走了足足百丈,在海上大炮的极限射程之外,停了下来。
皇太极骑着马走了过来,双方相距仅仅三丈,在这残阳之下对视。
周元道:“皇太极,这一场对赌你赢了。”
“我当然赢了!”
皇太极道:“从最开始我就知道,我赢定了,佛朗机的船,早在去年年底,就停靠在了宁海港。”
“我本可以直接离开的,但我就是要等你,等你所有的兵到齐,然后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赢你。”
周元并不恼怒,只是淡淡道:“我也猜到了,在你把完颜黛婵交给我的第三天。”
皇太极道:“你收到了南方的情报?”
“不。”
周元轻声道:“关陆并没有给我情报,因为神雀还没有铺展到草原,他都不知道我在哪里。”
“但是…完颜黛婵的身上,搜到了一支子母燧发铳。”
“这样的枪,只有我和麦克弗森有,我没给,自然是对方给的。”
“当时我一时间没想通,但过了两天之后,我便想通了。”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这次留不住你了。”
皇太极却不笑了。
他冷着脸,一字一句道:“好学近乎智,力行近乎仁,知耻近乎勇。”
“此《礼记·中庸》记载孔圣之言,我熟背于心,焉能不知耻?”
“我父皇是被佛朗机炮炸死的,回到盛京的第一件事,我就是在寻找佛朗机炮的源头。”
“于是,我找到了南方濠镜,佛朗机人。”
他看向周元,沉声道:“因此,我悟透了时代的本质,这是武器更迭的时代,这是与世界交轨,攀登工业前沿的时代。”
“可惜可叹啊,我毕竟刚刚接触到这种东西,我不知道所谓的工业基础到底是什么规律,我无法猜到你竟然造出了四十多门大炮,我以为我的逐鹿时代计划,会圆满成功的。”
“赛音山达,你用炮火给了我一个教训。”
“如今轮到我了,我也用炮火,给你一个教训。”
周元看向他,淡淡道:“你真是个枭雄。”
皇太极道:“所以你已经明白了,天下局势之变,不在于我,而在于大海。”
“是的。”
周元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有些不甘,但依旧只能承认:“当你和麦克弗森搭上线的那一刻起,似乎就注定了有今天这一幕,只可惜我把目光都放在了陆地,忽略了海上的变化。”
“人的精力毕竟不是无限的,我给了你喘息之机。”
皇太极道:“不,你还有机会,此刻你就可以让你身边这位圣母娘娘,用难以想象的武学,把我杀了。”
“没有我的东虏,对大晋更没有威胁,毕竟代善只会打仗,却不会政治。”
周元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笑了起来。
他眯眼道:“你敢这么说,想必已经是想清楚,我不会杀你了。”
皇太极叹了口气,满脸的唏嘘,缓缓转身离开。
他不想再说什么了,他想到了很多东西,想到了很远很远。
而周元也想到了很远很远,最终无奈摇头。
只有李玉婠什么都不知道,她眨着眼睛,轻声道:“如果我问,你会回答吗?”
周元道:“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无法回答,这是变革的时代,我也是摸着石头过河,谁敢断定将来会发生什么呢。”
“但好消息是,皇太极和我产生了同样的默契,我们静待将来的变化吧。”
李玉婠道:“就这么看着他们走?”
周元道:“三艘战列舰镇守码头,三艘巡洋舰负责运输,无论一次能运走多少人,无论他们需要花多少时间,我们都无法阻止了。”
“皇太极把局势看得很透彻,他明白我不会花巨大的代价去将他们抹杀,那样受益的只是西南土司和麦克弗森。”
李玉婠想了想,才道:“可是麦克弗森和女真八竿子都打不着,为什么会帮他们?”
周元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要是彻底解决了女真,那就该腾出手来收拾海上了,麦克弗森依旧想要用东虏牵制我们,这样他在濠镜才过得安稳许多。”
“可洛迪雅那边出事了,关陆恐怕找我找得发疯了,该回神京了。”
李玉婠挽着他的手,陪他缓缓离开。
她沉默了很久,才突然道:“原来打仗和练武是一回事。”
周元道:“什么意思?”
李玉婠道:“练武是日积月累,一朝顿悟之后,实力暴增。”
“而打仗似乎也是这样,皇太极一朝顿悟,悟透了时代的本质,找到了武器更迭的答案,所以才有了这一次逃出生天。”
周元笑道:“武器更迭是答案,但他更出色,他甚至找到了武器更迭的进步方法——与世界交轨,攀登工业的前沿。”
李玉婠问道:“所以我们到底该怎么做呢?”
周元回头看向南方,沉声说道:“征服大海!方能征服陆地!”
“这是时代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