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近两个月,秦夜一行出焱京、经华京、过双州、穿耀州、越紫呈,终于再次到达了龙凤郡。
这一日申正时刻,陪嫁丫鬟——诗情,奉素泉之命,前来邀请正在闲谈之秦夜和宗政靖,到其下榻院中一叙。
为防落人口实,秦夜本想推脱不去;奈何拗不过宗政靖之好奇心,只好摇头同往。
“虽说不能像姐姐那样扬鞭策马,但妹妹在车驾之中,也能切身感受到我天焱皇朝之疆域是何等辽阔!真不敢想象曾经之宇尊皇朝,又是何等气派?”换下嫁衣、着一身淡雅碧纱裙之素泉,一边将刚刚泡好之春茶推到秦夜和宗政靖面前,一边缓缓道出了心中感慨。
“天焱皇上赐婚、堂堂秦王送亲,尽管还未行礼,但公主已然是我宗政一族之人,姐姐在此就先冒昧称妹妹为弟妹了!”一出言就提及世人三缄其口之宇尊皇朝,宗政靖对于这个从未谋面、却即将成为自己弟媳之女子,不由得突然慎重起来,立即把话题转移到二人称呼上。
“姐姐既然把妹妹当做一家人,那妹妹有什么话,可就直言不讳了?”顺着宗政靖的话茬,素泉笑着反问。
宗政靖闻言,瞬时有一种落入圈套之错觉,脸上面不改色默许对方,桌子底下之右手,则轻轻捏了一下秦夜大腿;秦夜心领神会,也若有所思地看向眼前这个为国联姻之宗室女子。
“玄中皇朝创立、父皇登基为帝,太子和公主却双双不曾出面参与,妹妹实在不明白,究竟有什么事,居然比父皇开国称帝还重要?玄中皇朝在我天焱君臣之全力帮助下横空出世,本就非议不断、恶言不停,太子和公主此举,就不怕授人以柄,给父皇添乱吗?”素泉抿了一口茶,不疾不徐的说出了这些足以让对面两人魂惊魄惕之言辞。
“听秦王之前所说,弟妹深居简出、乐善好施,从不过问天下诸国政事,如今看来,无所不知之秦大王爷,也有失算的一天。”
如果说宗政靖刚才之应对,是发自内心的和颜悦色,那么现在之回复,已然开始柔中带刺、笑里藏刀!只见她说完,便把尚未喝尽之盏中茶,顺手倒在了地上。
“覆水难收,正如当今之天下大势,一统之命数全在天焱,不可逆转!秦王他日领兵再入玄都,不知公主将如何自处?是殉国?还是苟活?”似乎对宗政靖将自己亲手泡的好茶弃置于地感到生气,素泉之言辞,亦变得愈发犀利。
“哈哈哈,弟妹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原来只是为了试探姐姐吗?幸好有可一姐姐、怡景姐姐为伴,否则,姐姐或许还真被弟妹问住了!也罢,姐姐不妨在此将我等一众姐妹之想法,尽数告知弟妹。”
获悉素泉意图,宗政靖心中顿感轻松,当即信手取过她面前之茶壶,自顾自倒了满满一盏,大方地一饮而尽!紧接着,娓娓述说了安可一、西门怡景及自己三人达成之共识。
原来,她们三人一致认为:不管是为国联姻、还是入住秦王王府为奴为婢、抑或假借秦夜之名为国谋利,身为女子,她们全都已经尽力了!至于天下走势、母国兴亡,她们无力再管,也不想再管!因此,无论是北晋王朝、还是西平王朝、乃至最新出现的玄中皇朝,兴盛,她们乐见其成;败亡,她们自会年年祭奠,仅此而已!
若谁想让她们殉国,那对不起,且不说安可一与西门怡景已经身为人母,就算是贵为皇族公主、尚未出嫁生子之宗政靖,也是绝对不可能为国殉葬的!她们爱国,但更爱秦夜,哪怕千夫所指、万人唾骂,她们也要和他在一起。
“想不到妹妹寥寥数语,竟招致姐姐一番真情流露,能有这么多倾国倾城之佳人死心塌地相守一生,秦王可真有福气!”听完宗政靖自证,素泉起身向着秦夜行了一个万福礼,极为羡慕地称赞起来。
“公主过誉,末将惭愧!此地距离玄都,已不足百里,公主若有什么难言之隐意欲告知末将,还请明言。”素泉今日之怪异,秦夜料定她不会只说这些无关痛痒之话语,必然还有下文,于是起身回了一个天揖大礼,直言劝说。
“秦王洞悉人心、料事如神,素泉佩服!不错,此时特意把二位请来,确实有一件隐秘之事需要告知,方才所说,确实不过是为了试探姐姐之心意如何……我天焱皇朝和玄中皇朝之联姻,看似顺理成章,实则乃素泉父王与姐姐父皇,早就蓄谋已久之计策!他们的目的,也许是为了自保、也许是为了乱世争雄,但绝对不是为了我天焱皇朝好……后事如何,还望秦王多加留意,以防陷入他们陷阱……”
心中释然,素泉不再隐瞒,爽快地说出了自己之担忧。
秦夜与宗政靖听毕,情不自禁互看彼此良久,谁都没有接话;直到素泉掩面咳嗽,秦夜才拱手问道:
“公主所说,太过骇人,轻则安亲王王府鸡犬不留,重则玄中皇朝君死国灭,不知公主想过没有?”
“近百年中,列国纷争,战乱不断,民不聊生!或许是本公主厌倦了这四分五裂之世间,也或许是因为本公主,实在不愿有一统天下之志、之能之天焱,陷入不可预知之危局!素泉这么说,不知能否回答秦王之问?”不假思索,素泉毫无保留的阐明了自己观点。
“公主大义,末将替皇上、替天焱臣民先行叩谢了!”后退一步,秦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对着素泉伏地叩首,使得旁边之两女,一时不知所措。
“男儿膝下有黄金,秦王能不顾颜面卑躬屈膝,吾皇幸甚、天焱幸甚!”率先反应过来之素泉,连忙上前轻轻推了推呆若木鸡之宗政靖,示意她搀扶起秦夜。
“虽然末将暂时不知道皇叔到底藏匿了多少实力,居然能让玄中帝君心甘情愿的结盟,但请公主放心,有皇上和末将在,定保天焱万无一失!至于皇叔,末将亦会护他周全,权当报答公主今日之恩。”秦夜起身,信誓旦旦地给出了承诺。
“如此,一切就有劳秦王了!”目的达到,素泉心满意足的行礼答谢。
秦夜恭敬还礼并趁机话别之后,便拉着依旧魂不守舍之宗政靖,一起走出了院子。
“怎么这个样子?你父皇又不是现在就与我天焱将士宣战,别担心!”温柔刮了一下宗政靖的明堂,秦夜含情脉脉的揽她入怀,附耳安慰。
“呆瓜笨驴!关于父皇和玄中皇朝,本公主已有明言在先,岂会再庸人自扰?”听到秦夜会错意,宗政靖怫然不悦地挣脱开来,板着花容扬指抱怨。
“这……这……为夫知错,还请爱妃告知原因!”宗政靖从来不会无理取闹,这一点秦夜深信不疑,但把今日之事仔细过了一遍,实在想不出她生气之缘由,进而只能诚恳道歉,静候真相。
“你是偷心贼吗?为何凡是与你有关之绝色佳人,都或多或少会看上你?”仿佛骂了还不解气,宗政靖又挥舞着粉拳,不断捶打着秦夜。
“这……这从何说起……”不敢躲避、不敢辩驳,秦夜只好小声求证。
“算了,这天下之男女,何人心中还不曾藏有一个人?就像可一姐姐对北宫纵横、怡景姐姐对苏胤上将军,哈哈哈!”话锋一转,宗政靖拔出天下剑,大笑着朝空中挥去。
“越说越离谱,好端端的提那些个破事干嘛?一会怒、一会笑,真是个疯丫头!”换做别人,公然触及自己心中逆鳞,纵使不刀剑相加,也该破口大骂!但面对宗政靖,秦夜非但不生气,不过左顾右盼嘀咕几句,又宠溺地追了上去。
“那你心里藏了什么人?”
“一个连臭狗屎都比不上的臭小子!”
“这……你如今已是玄中皇朝之无上公主,注意言辞!”
“本公主就这般俗不可耐,爱要不要!”
“这……不敢不要……”
“别勉强嘛!顺心而为!”
“那还是要吧!”
“没有勉强?不是违心?”
“心甘情愿,非你不可!”
“你猜本公主信不信?”
“额……”
“哈哈哈,真是个榆木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