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儿一刻也离不开妾身,你还是别来打扰我们母子……”
事关西平大局,秦夜不能不当面告诉西门怡景;可他才刚刚迈入房中,即遭对方一通驱逐。
“展思身死,以袁顶为主之西平帝州,已经答应臣服我天焱皇朝,不日即行交接。”
“何人领军?”
尽管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但真正听到之时,西门怡景还是不由自主的惊慌失措。
“光辉去帝州、小凡往福州……”
说话前后,秦夜似乎在有意逃避西门怡景之目光,一直不看她。
“好狠……你何时启程?”
西平帝州当下的局面之所以一团乱麻,与那些非富即贵之门阀世家、巨贾豪侠,可谓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展思以怀柔安抚之策主政这么久而落得身首异处,即将入主其间之天焱君臣,会继续放任帝州权贵胡来而坐视不管吗?
绝对不可能!
所以在秦夜说出谢光辉、皇甫凡分别领军去往帝州和福州之前,西门怡景还在幻想他能亲自前去,可惜终究没有如愿!
秦夜同在,皇甫凡及谢光辉两人,都还能肆无忌惮地在北晋京师——大闹日落阁!就连北宫自在那等人物,也是说杀就杀……现在让他们自行率兵接管福州、帝州,这两个无法无天之“废物纨绔”,还不杀得两地血流成河?
想到此处,西门怡景冷冷问了一句,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两眼无神地愣在床榻上。
“展思以其性命为代价,证明帝州那些高高在上之人物,是永远不会安分的;如果不借着此次机会严加整顿,展思之悲剧,定然会再次上演!无论是为了天焱,还是为了黎民百姓,为夫都不得不这么做!若你心中有气,现在就全部发泄出来,为夫受得住,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犹豫再三,秦夜还是挑明说了出来。
“你还没回答本公主,你何时启程去收拢人心、彰显你秦大王爷之仁爱?”俯首贴着熟睡中的幼儿,西门怡景低声嘲讽。
“时间由你定,你说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上前轻轻将她们母子揽入怀中,秦夜柔声回复。
“西门竹母子,能否放过他们?”西门怡景本想推开秦夜,又恐吵醒秦翦,唯有随他抱着。
“这是当然!毕竟,他们活着,西平故地之民心,便能为我天焱所用。”秦夜直言。
“卑鄙……”西门怡景骂道。
“为夫还无耻呢……”邪魅一笑,秦夜迅速朝她刚刚扬起之嘴角吻去。
————
“展思软弱无能、袁顶荒唐至极!恨我百年西平王朝,竟被此等鼠辈贱卖……”
诸葛风雨尚未走近御书房,即远远听到西门刃之怒吼。
“以身作饵,请秦夜与我西平君臣入局,微臣低估他了。”
“宰相何意?方才所指何人?展思?”
颔首示意诸葛风雨免礼,满腹疑虑和担忧之西门刃,显得极为憔悴、消沉。
“为了妻子父母起兵自保,又为了妻子父母主动赴死,终是微臣看错人了……也是,能和苏胤上将军肝胆相照之人,又岂会是恋栈权势之流?”
诸葛风雨少有的连番自责、唉声叹气,让本就对珠州局势失去信心之西门刃,变得更加惶恐不安,慌忙接话:
“展思故布疑阵,难道只是为了自己的父母妻儿吗?可探报里面不是说,他的父母妻儿,已经在陆否所率六万余风州、典州老兵的护卫下,成功前往风州了吗?他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白白死去?”
“消息不假,只不过,除了妻子父母,他还需要为他一起起事的六万余风州与典州老兵,谋好后路;如此一支对展思唯命是从的百战精锐,想要永远让天焱素君和秦夜放心而得以继续存活下去,最快最有效之法子,唯有展思身死。”诸葛风雨起身,庄重地缓缓解释。
“朕承认先帝对不起展思和陆否,但他们勾结秦夜,出卖代京、风州、典州、平州等四州十七郡在先,后更想要把帝州与福州兵不血刃地授予天焱,却也是不争的事实!如今死于非命,可谓咎由自取。”
国土沦丧至偏安一隅且随时有亡国之危,心中极为憋屈愤恨之西门刃,却又不能公然指责自己父皇——西门厉,只好将所有怨气对准展思等一干乱臣贼子!此刻见诸葛风雨似乎有帮他们开脱罪责之意,立即板着脸冷冷作结。
“一步错、步步错!正是因为展思幡然醒悟,才将出卖帝州和福州之千古骂名,留给了袁顶。”诸葛风雨蹙眉,又是一声叹息。
“陆否呢?”不想过多争论,西门刃适时转移了话题。
“待微臣释放家眷与他团圆,陆否,决然不会再同我珠州为敌!或许,其余生都不会再出现在我珠州君臣面前。”
“袁顶呢?秦夜呢?还有我珠州与富州?何去何从?”
“袁顶志大才疏且自以为是,不足为虑;秦夜已和展思在书信中约定,五年之内,绝不主动发兵攻我珠州政权;果真那样,我珠州或有一线生机。”诸葛风雨逐一回答西门刃之后,躬身呈上了刚刚收到之展思亲书。
“这……这……展思为什么要帮我珠州?他又凭什么让秦夜答应?”西门刃飞快一览而尽,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诸葛风雨。
“可能是因为他自感有愧西平,担心死后无言面对苏胤上将军;也可能是他念在我珠州不曾亏待其眷属之份上,所以才会出手相帮。”沉思片刻,诸葛风雨说出了自己之猜测;见西门刃依旧板着脸一言不发,于是接着拱手回复:
“至于秦夜为何会答应展思,也许是天焱国库空虚,亟需与民休养;也许是秦夜担心我珠州政权一旦覆灭,北晋、永圣等接壤邻国生出唇亡齿寒之危,暂时罢兵言和、联军共抗天焱;再也许,可能是因为秦夜和展思惺惺相惜,不忍拒绝其临终所求……”
“前述原因,或多或少皆有可能!唯独最后一点,秦夜同展思惺惺相惜,却是从何说起?”放下展思书信,西门刃对诸国风雨所列出的种种推断,给出了简单评价。
“秦夜为了韦青璇,可以下令屠尽栖凤郡并举兵攻入中玄玄都;展思何曾不是为了妻子父母,率部厮杀至今?同为用情至深之人,有惺惺相惜之意,也就不足为奇了。”
前后说了这么多,诸葛风雨不由得感到口干舌燥,正欲端起茶盏一润喉咙之时,西门刃贸然提出的问题,又让他不得不停了下来。
“欲让天焱君臣保证五年内,不主动攻取我西平珠州,仅凭展思之一纸亲书和秦夜同情,应该不够吧?我西平珠州需要付出什么?宰相不妨直说。”
“微臣无能,秦夜来信说道:质子、每年缴纳白银一百万两……”
伏地叩首言毕,诸葛风雨再次从怀中取出秦夜亲书,恭敬呈给了西门刃。
帝君皇子前往他国作为人质,在征伐频繁之当今天下,可谓数见不鲜,因此对于秦夜提出的第一个条件,西门刃只是一笑而过,并未在意;可让仅拥两州之地、国库年收入不足五百万两白银之珠州朝堂,每年都要向天焱送去一百万两白银,西门刃还是尤为心疼的!
踌躇再三,想到帝号依然保留、军政仍能自主,西门刃咬了咬牙,双手搀扶起诸葛风雨,微微点了点头……
第二天朝会,西门刃授意、诸葛风雨当众宣布了君臣二人之决定;同时,知会朝野上下,准备迎接天焱使团之到来。
对此,上将军、明王——曹悟与骠骑大将军、英王——况中之等一众武将,尽皆表示心有余而力不足,坚决不愿承担迎接事宜。
反观吏部尚书、复归伯——柳子玉和户部尚书、知返伯——肖信,两人非但不以为耻,而是兴致勃勃、信誓旦旦地保证不负圣恩,一定办好一应迎接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