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北晋消息的那一刻起,四皇子、礼郡王——素循,即坚信会有大事发生,为免不慎惹来一身骚,遂告病在府,没有参与今日之朝会。
而当其听闻陈知、曹川、桃帅及十五名文官之事后,不容他一人多庆幸几许时光,府中管家便急匆匆来报,说二皇子不顾府兵阻拦,一路闯了进来……
“‘不可以一时之得意,而自夸其能;亦不可以一时之失意,而自坠其志’,二哥,来日方长,别急。”给大动肝火之素徛倒了一盏菊花茶,素循口中之言辞,显得尤为平和。
“去,装什么世外高人?龟缩在家,你以为你很聪明吗?一旦他把所有反对秦夜之朝臣除尽,我天焱皇朝还是我素氏皇族之天下吗?届时,但凡有个风吹草动,你我恐怕连条三尺白绫都轮不到!”气愤难言,大口喝完三盏菊花茶,略作沉思,素徛才啧啧讥讽起来。
“太祖太宗坐朝秉政时期,焱盛殿中尚且不能断绝逆耳之言;就算戾帝为君之十年间,也未将所有反对者都杀光了吧?大哥这一年多以来,看似把六部牢牢掌控在手中,实际上呢?曹川与桃帅闹事,身为工部尚书之张旗、刑部尚书之严寒,事前就一点风声也未听到吗?他们在其中究竟是什么立场,二哥是否想过?还有,那十五名文官,多半又是来自礼部和户部,为何会这样?”素循慢悠悠尝了一口新泡的菊花茶,不着痕迹地将话题重心,转移到官员结党之层面上。
“你不说我都忘了,当时文义和元赢两人的脸,可谓难看至极;反观张旗与严寒,却好像没事一般……可是,张旗不是由素君任命提拔的吗?他为何还选择与其对着干?”意识到事情不像表面那般浅显,素徛不再高声聒噪,而是压低嗓音问道。
“官员结党对抗皇权,历来为所有帝君深恶痛绝,可面对势力盘根错节、尾大难掉之派系团体,即使是杀伐果决之圣君雄主,想要打压、抑或连根拔起,往往都是事倍功半、草草收场!仅拿一个礼部来说,尚书、侍郎、郎中等三大本部堂官都死于非命了,‘一王六将’之一的右将军,加上萧衣、杜恨这样的能人志士,尚且不能完全节制,何况隔靴搔痒之工部?世人以为换个人重新主管一部即可,殊不知,至高无上之皇权,面对沆瀣一气之臣下,都会束手无策,更何况早已同流合污之本部官吏?”
“你的意思是?”
“昭武灭亡之时,宰相姬历,伙同几部尚书,即可与帝君平分秋色,何也?虽有亡国在即、人心思变一说,但若不是一丘之貉,如何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步调一致、党同伐异?”
素循说得很隐晦,惹得素徛大为不满,起身拍腿直言:
“本以为降职曹川、擢升张旗,会让人家感恩戴德,想不到纯属自作多情!到头来,工部还是那个工部,哈哈哈,老四,不瞒你说,为兄开始有点同情我们这个皇上大哥了!也罢,听你们的,暂且做只乌龟,冷眼看他与六部官员斗法。”
尽管事实如此,可当眼前之憨货,口无摭拦地说出“乌龟”一词,生来讲究风雅之素循,还是宛如嘴里突然飞入一只臭虫似的,不住地咳嗽起来。
起营开疆侯——赵昭、颇营破虏侯——司马闯、驻守沐恩之双羽侯——王羽、驻守明池之至诚侯——阳永、驻守风州之先登侯——孙灼、驻守平州之天翼侯——李翼、驻守耀州之明慧伯——张霸、博望侯欧阳广、全胜侯百里胜等等,皆是昔日追随先帝于血火中拼杀出来之战将,纵然如今划归秦夜统筹,但只要天焱皇朝还是素氏皇族当国,他们就不可能联同任何人谋逆!
还有威名不再之“一王六将”,他们都是先帝留给后世之君的军中要员,谁要是敢造反,他们第一个不答应!别看恒王是秦夜岳父、明国公皇甫无惧为其大舅哥、右将军之女与他私定终身,真到了帝国危亡之关键时刻,恒王等人毫无疑问会站在素氏皇族一边。
纵然是对秦夜唯命是从之羽营所属,忠君爱国也是他们受训之首要信条,如果出师无名、少了名正言顺,他们会不会就近便将乱国者拿下?
上述言辞,乃出游诸国归来之君适第三子——君玉贺,了解今日朝会之事后,为了反驳曹川之临死谏言所说。
“哈哈哈,老天有眼,君氏有望!玉贺,你小小年纪便能有如此见解,为父老怀甚慰!不过,关于秦夜在我天焱三军中的威望及势力,你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两点,你可知道?”
君玉芒自作主张传书叫回君玉贺,君适虽然不悦,但见到自己的小儿子出类拔萃如斯,他还是忍不住地高兴起来。
“儿子愚钝,请父亲明示。”自己腹稿良久之观点出现重大疏漏,君玉贺立时行了一个天揖之礼,恭敬地向老父请教。
“父亲,玉贺明明分析得头头是道,您老就别求全责备了!”
同为一母所生,君玉芒打小与君玉贺交好,反而与二弟——君安,自幼便性格不合,时时事事争执,以致君安宁愿常年领兵在外驻守,也不愿抽空回家歇息半刻!此时见老父对爱弟先夸后贬,即不假思索地劝阻。
“你给老夫住口!你自己不求上进也就罢了,难道还要拖累玉贺吗?老夫问你,秦夜封王领军才多久?区区一年有余,他在军中之势力便让人忌惮到这个地步,假以时日,会怎么样?另外,秦夜今年才刚刚满二十岁,如此年纪,军功威望即远远超越了戎马一生之恒王,成为我天焱皇朝当之无愧的新一代三军统帅!试问,再过十年、二十年,又会怎么样?”面对眼前这个不争气之大儿子,君适颇感无奈,扬手拍了一下案几,起身愠怒道。
“父亲息怒,一番教诲,儿子已然明悟,诚如父亲所言,儿子确实遗漏了两点,一为时光,二为人心!毕竟,时光是不等人的,等秦夜之军功威望越来越大、提拔任用之军中战将越来越多,恒王及谢战等‘一王六将’中人,却愈发老得连马都骑不了了……而人心,也是会变的!”
感激地看了大哥一眼,君玉贺言简意赅地补充回复老父。
“果然孺子可教,好、甚好!不过,为父还是那个意思:秦夜一心只在征伐天下,不会刻意与我君氏一族为敌,有机会,你还需与他多多亲近,可明白?”
“儿子明白,我君氏一族目前最重要之敌人,仍是凌山一家;儿子会用心与秦夜交好,就像君玉珩那般,借力打力!”
“哈哈哈,说得好!君氏一族后继有人,为父当与你们两兄弟痛饮几杯,来人,备酒。”
父子两人此次之重逢会晤,使得君适发自肺腑的高兴,居然破天荒地主动提出饮酒!也正是这一次之交谈,让从未保举过任何一名君氏族人入仕之君适,决定力荐君玉贺入朝为官……
当天亥初时刻,受秦雨任之邀,宣扬带着自己年迈之双亲,首次踏入了威名赫赫之秦王王府。
“小婿,拜见岳父岳母……”
宣优与宣雅双双殒命文府,宣氏一族之当家人——宣界,气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随两个女儿一同共赴黄泉……而经此大难,白发人送黑发人之宣界,便把冲天怨气全部撒到文家仅存之男丁,即文义身上!不但多年避而不见,甚至曾一度想要将文伊月,强行收归宣氏族谱!
若非文义苦苦哀求,加上自己岳母——海河,极力帮衬,恐怕文伊月之名,极有可能需要改称“宣伊月”了!可这样一来,文宣两族之隔阂也越来越深,如果没有文伊月延续两族关系,也许早就断绝了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