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郡城都尉,看着满头银发,已经年逾八旬,仍然腰背挺直的赵歧背影,眼含热泪的深深一拜,随后招来自己的都尉丞,一番安排后,亲自率领着两百余骑兵出了敦煌城,向着东面昆仑塞(大约在今酒泉瓜州县以南)狂奔而去。
赵歧在府中仆役的帮助下,艰难的穿戴好战甲,看着一旁偷偷抹着眼泪,头发已白发斑斑的老仆,微笑着道:“老赵啊,你今年也七十有六了吧?我记得你是永和元年(公元136年)跟随我的吧?”
“回老爷,老仆今年确是七十有六了,难为老爷还记得,老仆正是顺帝永和元年,流落长陵县时被老爷所救,自此便跟随伺候老爷,算来至今已有五十四年矣!”老仆赵礼有些激动的回道。
“呵呵,原来已经这么久了吗?五十四年”赵歧有些费劲的披着甲衣挪到一旁的高脚胡凳上坐下,感慨道:“老咯~,这一身甲衣都快穿不动咯~”随即又轻拍了下身下的高脚胡凳:“不过这高脚胡凳倒是越发如我之意,呵呵。”
一旁的老仆赵礼看着赵歧费劲的样子,有些不忍:“老爷,你都年逾八旬,怎敢披甲执坚,与人沙场争胜啊?”
赵歧没有回答,只是坐在那里陷入了漫长的回忆:“吾自记事起,便深受古文经学熏陶,后又习得丹青绝技,才渐渐在地方崭露头角。我这一生历经安帝、婴帝、顺帝、冲帝、质帝、桓帝、灵帝及当今陛下共八帝,对于朝堂上宦官、士族、外戚的权争早已厌倦,我听过改进造纸之术,造出‘蔡候纸’的龙亭侯(蔡伦,字敬仲,封龙亭侯),也见过那造出感应地动之力的张平子(张衡,字平子,死于尚书一职任上),弹劾过‘跋扈将军’梁伯卓(汉大将军梁翼,字伯卓,毒杀质帝刘缵),只有如今的大将军何彧,却让我这耄耋之人有些看不透,不管是军略,还是治政,甚至是杂学奇技,均是出类拔萃。”
“不过,至少有一点我倒是可以确认,这位年轻的大将军所作所为,确实是一心只为大汉。虽然我也是自幼听着大汉昔日荣光的故事长大,可我走过的一生,却只见着了大汉的衰败和腐朽,我啊,早就失去了再铸大汉荣光的心力咯~”
赵歧说到这里不禁摇头自嘲,随后又转过头看着一旁的老仆赵礼:“虽然我这老朽之人可能帮不上大忙,不过我只要还是这敦煌郡守,那我必定撑着这残躯,守护好这一方大汉疆土!为这么一位于国于民有利,且手段高超的大将军重铸大汉荣光之路,助力几分,也不枉大汉百姓供奉我这一甲子的汉禄!”
赵歧说完这些,站起身来,向着屋外走去,西斜的如血残阳照进院中,将赵歧的身影拉的老长,仿佛一瞬间赵歧化身成了高大的神魔,努力的支撑着即将陷入黑暗的天地。而老仆赵礼却恍惚间感觉赵歧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挺直着腰背,步履坚定的踏出了府门。只是在踏出府门的最后一刻,赵歧那苍老的声音远远传来:“要是我回不来了,就要劳烦老赵你带我回长陵老家了。只是这一生有些愧对家中老妻了”说罢,微微抬头长叹一声,头也不回的踏出了府门。
“将军,俘虏的这些匪寇已经交代,他们之所以联合在一起,一是听到我们对鲜卑人不留活口的传言;二是最近那西部鲜卑大人宴荔游给他们承诺:只要断了我们与敦煌城之间的通信,此战后就帮助这些匪寇拿下敦煌郡城。”
“哈~,这些蠢货相信了,所以才集结起来对我们发起攻击?”张飞看着远处被看押着的俘虏,有些意外的问道。
副将闻言点了点头:“而且还很卖力,算起来我们进入敦煌郡之后,除了最早的一批斥候与敦煌郡城有联系外,就再也没有过敦煌郡城的消息,如今已证实此事乃是人为,我担心敦煌郡中恐有变故。另外就是这些俘虏如何处置之事,还请将军示下!”
张飞听得皱起眉头,来回转了两圈,挠了挠头:“管他的,既然大多都是鲜卑人,而且常年在此劫掠商队、行人,必定手中也是尸骨累累,干脆将这些家伙全砍了!免得浪费粮食!至于你说敦煌郡有变故,我看这样,一会儿杀完这些家伙,我们便起营直奔敦煌,我倒要看看这宴荔游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副将有些犹豫,还想开口再劝,却被有些烦躁的张飞率先喝道:“还不去传令?不要想劝我什么杀俘不详啊,按照大将军军法这些家伙都该死!”
副将呐呐无言,只得拱手施礼后退出大帐,不多时,这片营地中就响起了阵阵惨叫,伴随着鲜卑话、汉话等多种语言的喝骂声。
远在五百里外的阳关,鲜卑大军正慢慢的退出关上汉军弓矢的射程之外,而关墙上的汉军看着即将落山的夕阳,则是长出了一口气,心中知道今日鲜卑人的攻关算是结束了。而阳关都尉班异,扶着斑驳的关墙,喘着粗气看着逐渐退去的鲜卑人,心中却在祈祷着郡中援兵尽快到来。
“都尉,今日关中箭矢消耗有些大,还有不足两万箭矢,礌石滚木倒还勉强够用,只是西南角关墙已经破损,有约一丈五左右的豁口,导致兄弟们防守这里时损失颇大,今日又有一百一十七位兄弟战死,加上昨日,我们损失了二百二十五人,还有九十三位兄弟伤势很重,无法再战,如今我们兵力已经不足七百人了!”阳关都尉班异副将此时匆匆来报。
“呼~,求援的人马派出去多久了?”班异呼出一口气,问道。
“呃仔细算来,已有两日,而且郡中没有什么骑兵,乃是步卒为主,即使郡中立马派出援兵的话,最快也要三日后午时才可能抵达阳关!”
“嗯希望来得及吧”班异有些出神的看着最后一点夕阳被地平线吞噬,喃喃自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