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温和的女子嗓音,带着融融的暖意,轻轻柔柔地在小冰蛟的记忆中响起。
“祝辛,要记得她的味道喔。”浅浅一声笑传来,那道声音停了一停,又才慢慢继续,笑吟吟道,“这是你的小主人呢。”
小主人……
云织将思绪从这一瞬记忆中抽离出来,眉心忍不住皱起。
定了定神,她将小冰蛟从额头揪了下来,“所以,你是闻着味儿找过来的?”
“对啊。”祝辛乖乖窝在云织手心,仰头看她,“沈泱泱想跟我结契,被我狠狠咬了一口,我趁她找药的时候,偷偷跑出来的。”
“我刚离了笼子,就闻到了你的味道。”
这一段记忆,包括之后的事,云织刚刚已经看到过,估摸着祝辛对她与沈泱泱之间的恩怨也是一脸懵,没再追问,只轻轻点了点头。
轻叹一声,她垂眸问手心的小蛟蛇,“饿了吗?”
祝辛闻言眼睛一亮,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以为已经摆脱血包身份的云织眨眨眼,还是认命地把手指头递了过去,“我这没准备银针,不过你既然会咬人,牙应该是能用的吧。”
大约是要保证血液里的灵气不会逸散,宋无舟取她血时用的银针十分特殊,以致扎下的针孔很难愈合。
层叠的黑点密密麻麻,瞧着十分吓人。
祝辛眨巴着眼睛看了半晌,米粒大小的尖牙这才露了痕迹。
尖利的牙齿轻轻碰了碰她的手指头,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未传来。
一滴冰凉的液体顺着祝辛的尖牙落下,在昏暗的屋中泛起莹莹的蓝光。
凉悠悠的感觉在指尖蔓延开来,云织低头,就瞧见手指头上原本密集的针眼,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蛟血入肤,她的身体,似乎也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啊这,冰蛟反哺吗?
祝辛不过比筷子长点儿,全身拢共也没几滴血,居然还舍得分她一滴。
云织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受宠若惊,“哎呀,太客气了你。”
“就这一滴,以后不给了。”刚完成一件好蛟好事的祝辛哼哼了两下,一转头,又张开嘴,虚虚衔着她大拇指,尖牙也抵了上去。
一滴殷红的鲜血从云织皮肤透了出来,被小冰蛟吸进了嘴里。
没有伤口出现。
懒懒打了个饱嗝,刚献了一滴血,又吸食了一滴血的小冰蛟拍拍肚皮,心满意足地缩回了云织眉心。
重岚宗的规矩,每月的第一日,除去外出历练的,门下所有弟子都要去主峰听训。
天几乎快要大亮,顾景承这才踩着点儿去了清明峰。
鉴于云织刚被销了户,这个热闹她干脆就没去凑,乖乖待在自己院子里,研究顾景承刚留下来的“小玩意儿”。
一个铺满她整个院子的白玉棋盘。
棋盘两端各嵌着一个玉盒,盒中分别装着黑白子,盘上又附有幻境,人一进入棋盘内,四周便会生出浓厚冰寒的雾气,遮天蔽日。
通关条件,只一条。
不管白子黑子,使用灵力将棋盘上的点占满即可。
可等云织入局,才发现这棋局远没她二师兄说得那样简单。
神出鬼没的雾团跟长了眼睛似的紧追不舍,脚下时不时还冒出几根遍布毛刺的藤蔓,两相夹击之下,对术法一道空有理论并没怎么实践过的云织,被虐得不轻。
可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
身处棋盘之中,不只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要分出灵力心神,去控制棋子落到自己想要的位置。
云织不过煎熬了一遭,便感觉自己对灵力的掌控,更得心应手了一些。
牧寻在宗里连外门弟子都算不上,没资格去主峰。
此时,他捧着一杯茶,眼见云织在棋盘里进进出出,来去了三遍,脸上不由露出几分不忍,“云师姐,你身体还没大好,要不先歇会儿吧?”
顾景承几粒丹药下去,云织身上除了胸骨依旧有些凹,其他伤早好了。
抹了抹额角沁出的汗水,她不忍拂了小朋友的好意,眉眼弯弯地应了一声“好”。
杯中的茶已经凉透,牧寻正准备重新去倒,云织已经无所谓地接了过去,“师尊和二师兄还没回来吗?”
牧寻看了看远处,“止返秘境快开启了,宗里事多,仙尊和顾师兄应该会晚一点回来。”
止返……
云织喝茶的动作一顿,顺着牧寻的目光,也瞥了眼逐渐暗沉的天际。
止返秘境地处中州腹地,距重岚宗并不远,每三年一开,地方大,秘宝多,危险程度又不高,是各宗门小弟子们最喜欢的秘境之一。
这秘境里,正藏着沈泱泱的一份机缘。
也替她师尊,埋了一颗不大,却恶心至极的雷。
按惯例,弟子入秘境历练,宗里会安排两到三位长老随行,在秘境外相护,苍诏仙尊作为重岚宗实际上的“护山符”,以他在宗里的地位,这种小事,压根不用他出马。
偏偏云织去了。
彼时顾景承结丹失利正闭关,萧淮初又没回宗。
因为不放心她,师尊身上虽也带了伤,也还是跟着去了。
各宗弟子顺利入境后不久,沈泱泱得了秘境之主的青睐,承了它的秘宝,但也因此使得秘境能量失衡,开始坍塌。
而秘境之外,论实力,苍诏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强行撕开秘境撑起出口,供秘境内弟子逃生,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他的责任。
本就是救人,更何况自家小弟子还在里面,苍诏也没推诿。
可待他入魔,秋后算账,这事儿竟还成了一个污点。
只因为他没在援救弟子的同时,保住那个快碎成渣渣的秘境,让整个修真界弟子,少了一个合适的历练之所。
整件事中,造成秘境坍塌的沈泱泱完美隐身。
还因为她的灵兽在秘境坍塌之初,为救她,而被空间乱流撕成碎片一事,在宗门里狠狠刷了一波同情分。
“云师姐。”
牧寻以为她在担心自己死遁一事,会影响进秘境,挠了挠脑袋开始出主意,“要不让顾师兄去回宗主,就说他看错了,真正没了的是膳堂的一头猪?”
云织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斜眼看他,“我跟猪长得很像?”
牧寻一张脸涨得通红,急忙摆手解释,“云师姐别误会,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孩儿胆子小,不经吓。
云织好整以暇地瞥了眼牧寻快要摇出残影的手,没再继续逗他。
见她不追究,牧寻悄悄松了口气,转身坐到了廊下刚支起的炉子旁,重新烧水煮茶。
柴火哔波声中,水汽悄然弥漫,云织将手中茶杯往廊下小桌一放,正准备再入棋局,耳边却突然听见一声清凌凌的脆响。
一柄利刃也随之破空而来,斜插在她院门前。
剑身以竹制成,色泽是晶莹润泽的浅紫,细细看过去,剑刃上似还有金光流转。
“咦?”
听到声音的牧寻凑了过来,看到剑时脸上顿时浮出几分茫然,“云师姐,这剑,是苍诏仙尊送给你的那把吗?”
“它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