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历1998年,6月8日。
五咩市。
六月的过云雨飘然而过,天上的烈日马上灼烤着大地,闷湿的空气总让人身上有种粘粘乎乎的感觉。
五咩城,高考15号考场里,巡场老师背负着双手,目光如电般的在各个考生间扫视着。
头顶的大叶风扇正为赶考的学子噗噗噗的送着风,但仍难驱赶这闷湿的躁热。
考场一角,一染着红发的学生正奋笔疾书,涮涮涮的写个不停,他书写速度极快仿佛不需要思考一般,监考老师的目光无数次在他身上留恋过但都一无所得。
这学生那染红的红发实在太过于醒目,三十位高考学子独一份想不注意都难,一般这样的学生也是监考老师重点照顾的学生。
监考老师那狼一样的目光陈生自是感觉得到,不过几十年的人生历练出来的心态让他能安然处之。
没有人会想到,这十八岁的身体里住着的是一个四十大几奔五大叔的灵魂。
连陈生都没想到。
当时他走在江边见到有一对母女落水,于是奋不顾身下水将两人救起,最终却因体力不支被水流卷走。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回到了自己十八岁高考前。
而且是高考第一天的当天早上,仿佛一觉醒来一切都变了。
可…可高考没变啊!!!
三十年前的高考陈生只考了个九流大专院校,几十年没接触过高中的东西,现在要参加高考?
高考他是硬着头皮上的,重生前就考不好更别说现在。
本来陈生估摸着语文、数学、物理、化学、英语这几科加在一起能考个六十分算烧高香了。
结果到了考场阅卷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当他看到试卷上的题目时试卷里的题目答案全部显化而出。
那种感觉就好像有人在他面前摆了一张同样的试卷,唯一不同的是他大脑中那张试卷是有答案的。
“难道是上天觉得我太蠢,重活一世直接给我开窍了,还是我接受过的知识都从潜意识里显化出来了?”
人类接收到的信息都会被大脑记录下来,只是其中99都会下沉到潜意识里,只有1左右会被有效利用或者在某些特定情况下被激活显现出来。
98年的高考标准答案陈生以前是看过的,但几十年下来早已忘得妈都不认得了。
这神奇的能力是如何出现的陈生不得而知,但无疑解决了他一大难题。
高考是华国学子人生中最重要的也是唯一一次相对公平的一次改变人生的机会。
陈生纵是带着无数未来的相关记忆回来也不想错过这样的机会。
就这样高考三天他埋头苦抄。
经过前两天的奋战,今天已是最后一天。
“老师,我交卷。”
奋笔疾书完最后一道作文题,在监考老师怪异的目光中陈生提前十分钟把试卷交了上去。
这时考试时间才刚过去40分钟。
“这位同学,离考试结束还有30分钟,你不需要再认真检查一下,真的要交卷吗?”考场监督老师确认道。
“是的,我要交卷。”
走出考场,外面阳光灿烂。
“这五咩城的太阳可真是晒死人啊。”
考场外,人头涌动,许多家长伸长着脖子焦急的等着自家的孩子出来,在榕树下陈生找到了自己母亲刘贵容。
此时的刘贵容拿着个大蒲扇正和几个三姑六婆闲聊着。
“哟,老妈你越来越漂亮了,来抱一下庆祝一下你儿子顺利完成高考。”
“咦?衰仔,这么快考完出来了?”
面对儿子的拥抱,刘贵容一把莆扇扫了过去。
“给老娘一边去,除了要钱从没见你这么嘴甜过。”
自己儿子什么德性她再清楚不过。
“考得怎样?”
“以你儿子的分数,考个中大还是没问题的。”
陈生用手扬了扬头发,满脸自信。
刘贵容嘴角抽了抽,但此时和几个三姑六婆站一起也不好拆自家臭小子的台。
“诺,这是两百,拿去这两天好好玩一下,记得把你那鸡窝红发给老娘染回来,看着我就想抽死你。”
说完丢给陈生两百大钞,接着和三姑六婆聊着。
果然还是自己熟悉的那个老妈。
陈生微微一笑接过绿钞没去打扰自己老妈,转身走向另一头,他来考场的时候看到附近有家五金店,他需要去买些东西。
“陈妈妈,你儿子好厉害啊!去年中大要620分打底,整个咩城都没多少人能考进的。”
“哎,那小子就口气大,他那德性能考个大专就不错了,哪像你家香香……”
知子莫若母,刘贵容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料,对他也没抱多大期望,儿子叛逆期她不好当面说什么,现在走了她才叹气道。
家里虽然经营着一家早餐店,生意还不错,但她还是希望儿子能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只是这些年下来儿子是不是读书那块料她也清楚。
只要别跟着人学坏,身体健康就行了。
走得不远的陈生嘴角抽了抽,重生后他五识似乎变得很灵敏,倒是把母亲和几个三姑六婆的话听了个清楚。
这话如果是以前的叛逆少年陈生听到绝对暴跳如雷,那时的他容不得人说半点不,而今却感慨万分。
以前的陈生人懒却又不懂知天乐命,想能力出众又不努力,身在省城见识不少努力又跟不上。
骨子里清高至极,性格上却软弱无力,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眼高手低总想着随便就能摸到天上的月亮,结果做啥啥失败吃啥啥不剩。
几十年间把家里的那点家产败得差不多,这就是陈生未来三十年的人生写照。
如非家逢大变让后来的他大彻大悟,也许他还是那个不着边际的陈生。
兴许是他救人得了福报,竟让他在那一刻重回十八岁那年。
“这一切是梦是幻,还是那几十年的人生才是一场梦,还是这只是我挂之前回光返照?”
陈生狠狠捻了捻自己的大腿肉,一时间痛得吡牙咧嘴把几个路过的三姑六婆都吓了一路,以为他脑子瓦特了。
“这孩子是不是考得太差接受不了这么虐自己的。”
我没有虐自己……
“去年听说老陈家那孩子就是接受不了高考考得太差,结果疯了。”
我也姓陈……
“哎,那可怜的孩子现在还口水流流的,这位可别也是……”
你才口水流流……
陈生嘴角微抽,快速离开。
逃离几个等孩子高考出来的大妈投来的古怪目光,陈生来到附近的五金店买了一条粗细适中的绳子。
“老板,这绳子多少钱一米。”
“一米两毛,十米一块五。”
“给我来两个五米长的。”
交了钱拿了绳子,陈生绑了个海结试着套往门口的漆桶往后一缩紧。
“这软硬度刚好。”
手感非常不错,一会说不定正好可以用上。
见陈生打绳活结套漆桶还自言自语,店老板似乎想到什么有些惊悚的问道。
“小伙子你要这些绳子这是准备去干嘛?你可不要有什么看不开的,这人生就没有过不去的坎的。”
这小子一看就是考生,现在这个时间点好像还没高考完,这小子不会是考得太差有什么想不开要用绳子……
“…老板,我只是买根绳子去绑东西,你别那么自作多情行不。”
陈生眉头直跳,今天怎么遇到的都是这些三姑六婆一样的!不就提前交个卷吗?
他也懒得多解释,在店老板担忧的目光中带着绳子离开了,他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而是再次回到了考场,来到附近的士多店买了条五咩雪糕,找了个石头塾坐下美滋滋的舔着。
母亲刘贵容已经离开,刚才和她聊天的几个三姑六婆还在焦急的等着考场里的儿女。
不一会钟声响起,杂吵的声音由远而近。
今年的高考结束了。
考生们陆续走出,走出考场他们或欢呼或黯然或无所谓。
人生的道路有无数条,但高考无疑是相对最公平最好走的那条,也是最容易成功的那一条,可惜当年陈生不懂这些。
父母文化低也不懂这些,直到进入社会被社会狠狠鞭打了无数回才体悟到高考的重要。
好的学历是敲门砖,很多好的企业招聘说不看学历看能力,可从没见过他们去名校以外的高校招过人。
陈生的目光在众考生中来回扫视着,寻找着目标,人群已经渐渐散得差不多,他依然没有等到自己要等的目标。
不一会人群基本已经散完,考场里零零散散几个神色麻木的学子走出很快被接走。
依然没有他要等的人。
“难道是我记错了?或是她已经走了?”
陈生喃喃自语,心里有些烦躁。
他话音刚落,一个带着一副老土大眼镜,身材高挑的女孩孤单单的从考场走出径直朝马路走去,她似乎有些神不在焉并没有注意到陈生的存在。
见到记忆中那熟悉的身影,陈生眼中闪过难言的温柔,愣神了一秒他悄然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女孩看上去有些迷糊,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还有一个鬼鬼祟祟跟着自己的人。
远方警笛声突然响起,而且越来越近。
前方,是一个十字路口
陈生神色一紧快步走向女孩,他目光紧盯着路口,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
“嘟!”
摩托车加速的声音由远及近。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