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贾母来了兴趣,竟问了这样一句心思明显的话来,邢夫人忙笑回道:“老太太宽心,原是她们家家境贫寒,连个宅子都没有,如今还是租了寺庙里的房子过活着,我那族兄弟近日写了信给我,说要来京城投奔我这亲戚,想来我回了信,他们一家子不日便能上来。”
贾母点头,“穷苦人家的孩子,照你这么说,生在这样的人家里能养出这么个温厚平和、知书达理的性子来极是难得,合该咱们照拂一二,你只管写信回你那兄弟,叫他们来。”
邢夫人听后那老脸儿笑得跟花儿一样,连声应着“是是是。”
闲来无事,又有着这么一位姑娘家可以消遣时间,贾母遂再问道:“才你说那姑娘大了玉儿一岁?那不就是和宝玉同岁?她属什么?”
听说要和宝玉做比,邢夫人脸上稍稍拉了拉,但迟疑了一下还是回道:“是这样,和宝玉同岁,都是属马的。”(生肖87版推理。)
贾母又问:“几时生的?”
邢夫人“这这”
贾母见她“这这这”的迟迟不答,眼皮子微微一眯,这蠢妇!刚才的一番话加上这会子这般表现,分明是惦记着那珺老三!
怎么?我家宝玉就那样差?连着一个穷苦人家出来的女儿都比不上?且不说我这老婆子如今还没那意思,就是有的,难道还就配不上了?
其实这里贾母有些误会邢夫人了,她虽蠢,却也不会蠢在这一方面,实在是因为宝玉的娘是那恶妇,有得选的情况下,她如何就愿意叫自家侄女儿和宝玉接近?
且连着史家的两位侯爷都愿意云丫头和珺哥儿接近,她又哪里不上赶着攀的?
这贾母看她迟迟不答,便是重了语气又问道:“怎么?不记得了?”
邢夫人不敢不答,只能回道:“回老太太,四月二十六生”
嗯?这话一出,王夫人首先睁大眼睛看来!这蠢妇可是要使什么计恶心她?竟敢将主意打到宝玉身上来!万人肏的死娼妇!
贾母眼皮子一抬,再度露出了些兴致,笑道:“倒好,和宝玉撞一块儿了,你们去把宝玉叫进来,我有事和他说!”
一丫鬟得了话忙出门去请宝二爷,一时回来,就见得原是蔫头巴脑的宝玉走了进来,接着他见到秦可卿也在这儿,那股子蔫头巴脑早就没了踪影!是了!是了!这儿还是留着一位好女孩儿的!他倒给疏忽了。
这般着,又是叹了口气,心说怎么好女孩儿一个个都是东府里的?这侄媳妇这样,连着那两位琼浆玉液做的“姐姐”也是这样!又想那蓉侄儿不知哪里得来的狗屎运,竟娶了这么一位标致人儿,惜哉惜哉!叹哉叹哉!
宝玉一进来就是一顿摇头加叹气,贾母看见气就不打一处来!想要骂吧,又想着这宝孙儿被他老子逼得已是到了绝路,不好再训,便也作罢,转而笑道:“去岁你常吵着说没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孩儿,如今我倒给你找着了。”
宝玉愣神摇头叹息之际听闻贾母这样说,那秋波双目猛一大睁!垂下的手也不自觉提了起来横在腹前,心也跟着提着,喜着激动问道:“果真的?人在何处?是姐姐还是妹妹?!”
才说完便是自嘲笑道:“看我,横竖差不到一天去,姐姐妹妹我都认的!老太太,那女孩儿在哪儿呢?!”
宝玉终于开了笑颜来,又有了活泼气,王夫人大喜,老太太也笑着,倒是邢夫人有些尬,不想跟着笑吧,又不能不笑,想跟着笑吧,就感觉是在笑自己,而薛姨妈的表情就有得琢磨了,似笑非笑,眉眼儿微抬,嘴角儿微扬,依旧是不说一句话。
老太太哈哈笑了一阵,“人还早着,那女孩儿原是你伯母的侄女儿,现今还在姑苏住着,是个知书达理,性子温和的标致人物,我这就叫她去信一封,把人请过来府里头住,可好的?”
听说人还在姑苏,宝玉先是一蔫,后听得知书达理、标致人儿,这蔫了一下立马就杵(非珍琏蟠等风月杵,此处形容人的精神状态,不是坤状态)了起来,只喜着在这屋里头左走走又走走,一会子捶打着拳掌,一会子又跺了跺脚,很是激动!
“好!好!好!林妹妹也是打姑苏来的!也是知书达理的!好!好!好!”
“大太太,你紧着去写信,叫她快来!”
邢夫人不喜,你大伯那么多小妾姨娘,我不瑾着,难道还是嵩的不成?且你一个小辈竟这样没规矩,倒指使我这长辈来了!果真不愧是那恶妇教出来的!
贾母这回偏不计较宝玉的失礼,只冷眼看着邢夫人,你不是要带来给珺哥儿的吗?这下好了!我且看看你怎么带!
这个时候,那薛姨妈终于寻着好机会,只听她笑道:“能寻得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外头可是不多见,大太太不妨去信把那侄女儿请进京来,好叫大家伙儿瞧瞧。你们不知道,这些年我一直在金陵,常听人说哪哪哪儿的姑娘好,听得最多的就是姑苏了。”
“不瞒老太太、大太太,我常说我们家宝丫头怎么不是在姑苏那地儿生的,若是这样,说不得也能沾上点儿灵气,也多少能赶上一丁点儿林姑娘那半点儿俗气不沾的仙女气派。”
“如今宝丫头是这样了,我心里头常念着什么时候也能认个姑苏来的女孩儿做干女儿,大太太,我话也放这儿了,只要她来,还和适才你说的那般懂事标致,说不得我也要认个干女儿,好了了我这心里的念想。”
先是强调和宝玉同年同月同日生难得,再是夸赞姑苏的女孩儿都好,甚至还拿林黛玉做比,最后借用心中那莫须有的念想表达自己很“期待”她的到来!
薛姨妈三大句下去,直接把邢夫人给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