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听了心里像是被人从天上倒下来万千苦水灌了一身,又在肚里头搅了八千回一般,想吐出来,又无处可吐。
又是一阵沉默,才叹道:“妈妈,非得是什么金玉良缘吗?”
那薛姨妈听了立马炸起,这女儿果真是起了心思!便忙追问道:“我的儿!你可是起了什么心思?你那些舅舅们可是嘱咐过你的!再说了,这金玉良缘哪里就苦了你了?满天底下谁不想要这金玉良缘?她们也得有路子求!”
宝钗又是一阵苦涩,所谓的金玉良缘,便是跟那宝玉结缘,可这来了贾府数日时间,宝玉什么脾性她如何不能一眼看穿?都说三岁看老,这都十二岁了还成日家混迹在胭脂堆里,依偎在老太太、太太怀里,不谈仕途经济、不问四书五经,整日玩乐不思进取。
这样的人岂是良配?将来还真能护得住她,护得住哥哥,护得住薛家不成?
反倒是那贾珺却与之完全相反!虽说目前也没见着读那些四书五经,但有担当!有一身子本事!关键年纪轻轻还和龙禁卫有所瓜葛!将来倘若有了机会,必定是好风凭借力,送其上青云!
一个是躺吃等死浑度日,一个是钗于奁内待时飞,若能选,若有得选,她何苦去理那劳什子金玉良缘?可是这话又能与谁人说?能与谁人论?能与谁人诉?
如今宝玉在贾府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将来必定是继承家产的主儿。
贾珺又有什么?被老太太厌恶得不能去请安,上无父母照拂,旁无兄弟帮衬,外无亲族撑腰,在旁人看来不过是这府里的孤魂野鬼一个罢了。
自家妈妈又怎么可能去放弃那处心积虑的金玉良缘,让她寻那孤鬼薄姻?
不会放弃,也不会应承,一切的一切都需她那寸尺肩膀去承担。
心事重重如层峦叠嶂,苦水滔滔似百川灌海。
“妈妈别说了,吃了饭我戴上便是。”
那面的心事无人闻,这面的贾珺吃了饭也准备出去一趟看看铺面,再找找有什么花鸟市场的,谁料才刚出了门就撞见摇摇走来的黛玉和紫鹃。
黛玉才刚在老太太那用了早膳便忙不迭的带着紫鹃和一盘银子就往贾珺院里赶,好巧这便撞见了,若是迟了一步,说不准儿就扑得一个空。
贾珺见了黛玉到来虽感到意外,想了一通便也释然,老太太昨日来这一遭,除了送银子以外,估摸着也有着解了旁人不准来看他的禁令的意思。
遂笑着说道:“林妹妹好,这是要往哪去呢?”
黛玉听了白了一眼,心道都到你家门口了,还能去哪?遂没好气的回道:“去野猪子家,不知三弟弟可见着那二师兄了?”
一旁的紫鹃听了想捂上嘴巴笑,两手却又不得空,故只能憋忍着。
贾珺得了这话也是气,那日老太太才说了他是野猪子吃不惯细糠,这会子倒被人拿来编派他了!
“二师兄没见着,大脑门子怪倒是见着一只,也不知哪家的门板儿没看好,竟偷偷跑到我这户里头来了。”
黛玉听了不解,什么是大脑门子怪了?可当他看见贾珺眼珠子直往她脑门上瞅,便立马回过味儿来了,想起自己今早上在妆台上梳妆,那铜镜里的脑门倒确实不小。
知道了被编排却一时找不到反嘴儿的话来,黛玉竟气得直跺脚!恨不得上去给贾珺的脑门来一扇子!
贾珺见这丫头恼了起来便话锋一转,指着在那偷笑得欢的紫鹃叫道:“倒叫我看走眼了,原来脑门子怪在这!孽畜!还不速速现形!”
紫鹃:
她算是服了这珺三爷了。
黛玉这会子也笑了起来,眼神若有若无的看向紫鹃的脑门子,别说,也挺大的,遂也喊道:“孽畜!还不速速现形!”
紫鹃:
她也服了这林姑娘了!
“你们这对冤家没一个是好的!”
紫鹃不是晴雯,喷不出垃圾话,来来回回就只会这些听起来软趴趴的,知道自己理论不过便恼着进了屋里,来了个一走了之,抽身而去!
见紫鹃被气走,黛玉先发制人,白了贾珺一眼,再哼了一声,便也跟着走了进去。
贾珺知道自己暂时是出不去了,遂也摇头笑着折了回去,正好今日便先给林妹妹针灸一番吧。
进了屋后便见紫鹃撂下银子同安儿宁儿和香菱围坐在正屋外的台阶上说着些体己话,晴雯也没理论,亲自给林黛玉倒茶去了。
林黛玉才一坐下,贾珺也走了进来在她侧边坐着,道:“见你气色不错,近来身子可有什么变化?”
黛玉点着头,她现在虽然还是不信贾珺身怀医术能治好她的病,只当他是从哪儿寻了方子正巧对症罢了,虽是这样想,但也听话的将这几日如何睡得早、如何吃得多、身子如何轻松诸般变化全都一一细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