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浩民开的汽车,唐其正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他上车后,就一直盯视着汽车的后视镜。
尹玉玲缩在汽车的后座,对同座的夜天水显得有些抗拒。
她想不到的是,自己那个一直肯听她话、肯包容她的弟弟,是真的不要她了,甚至是一点情面也不给她留,也不给陈思源留。
当着李浩民的面,竟然把陈思源赶了回去。
孩子在她的示意下,想往夜天水身上扑,他只当没看见,转身去和唐其正说话。
夜天水同样一点也不想和尹玉玲说话,在他心里的那个大姐,让他刻骨铭心的姐姐,那个让他心怀感恩的姐姐,已经渐行渐远,变得面目全非。
上辈子在夜天水床边照顾着他的那个姐姐,给了他生命最后的温暖,只能留在自己的记忆里怀念她。
在他重生归来时,夜天水曾经暗暗发誓,要好好回报、照顾好大姐的未来,给她幸福。
只是,那个姐姐不在了,重生的夜天水,找不到她了。
现在的尹玉玲,为人处事,恐怕更接近她原生家庭的父母。
夜天水的遗憾没有人能理解。
他也找不到人可以倾诉。
上车后,他就闭上了眼睛假寐。
唐其正盯了一段时间,眼睛也酸了,终于放弃,他把眼神投向马路的旁边。
远远看出去,大地复苏,春意盎然,柳树枝头一片绿意。
他开始为马上就要开始的春耕盘算起来,那是他的本职工作,是他熟悉的领域。
那姐弟两个人走到现在,必定分道扬镳,他是看着他们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唐其正不再纠结,不再遗憾,顺其自然吧,小水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他会处理好的。
尹玉玲见自己的无声抗议好像影响不到夜天水,心情越加难过起来。
车内沉默的气氛有些沉重,让尹玉玲慢慢冷静下来,语气带着一点讨好:
“小水,你真的带我去认亲吗?
是我的什么亲人,你可以告诉我吗?
他们是干什么的?当初他们为什么抛弃我,你弄明白了没有?
不会是有人来冒充的吧?以前我们那么苦没有人来认亲,现在我们过上好日子了,你父母找到了,我······”
尹玉玲说到这里突然顿住,想到了什么似的,脸凑到夜天水面前,神色紧张的问:
“不会也是我父母来找我了吧?知道他们家里穷不穷?难道是山里人?
多大年纪了?到现在才想到找我,会不会不怀好意?”
她担心的问夜天水。
上车前,她见夜天水不允许陈思源和她一起去,差一点和夜天水翻脸。
可是她的脸再臭,再想一意孤行,脚顶着汽车不肯上,陈思源不好意思配合她不说,夜天水更加一点也不给她情面,一把把她揪上的车子,摁在座位上冷声呵斥:
“坐好不许动,再闹,别怪我翻脸!”
她被突然变脸的夜天水吓住了。
等她反应过来,汽车已经开出一段路,陈思源和孩子的影子也看不见了。
夜天水无视尹玉玲的询问,她提的问题,他都没有兴趣回答。
现在,确实也不适合告诉她,难道说‘你的父母都是劳改犯’,他们没有想找你,也不需要你养,国家养着他们呢!
夜天水不回答尹玉玲,她就越发的紧张起来:
“小水,我只有你和阿婆是亲人,其他人和我都没有关系。
如果有人要强逼和我认亲,你帮我回掉,就说我们是亲姐弟,你的父母就是我的亲生父母。”
夜天水差一点气笑,他大姐还真的是想得美,居然想认他的父母做亲生父母?
是她发急说的话?还是她心里其实一直藏着这个想法?
“坐好了,到地方后自然会让你见到人,到时候你想知道什么,都会让你知道的。
至于说什么我和你是亲姐弟这种话,以后就不用再说了。
我的亲生父母我自己也没有去认,你就不要瞎攀亲,惹人笑话。”
尹玉玲不胡搅蛮缠的话,夜天水也愿意和她好好说话,不会继续给她脸色看。
“小水,你真的不想认大姐我了吗?你怎么能忘记我们小时候一起长大,我······”
“打住,这话我耳朵听得快长茧了。
小时候的情谊我不会忘记,大姐,我就是念着那些情分,一次次的原谅你做过的事。
但是,你终究是让我失望了。
我最不能原谅你的,是你的不善良和愚蠢不自知。
你对晓萍的恶毒,你对伤害我的冯家无底线的亲近,因为你的自私,阿婆的死,你要负很大部分的责任。
关键是,你一直自以为是,做错了还不认账。
你忘记了王民勇恨不得打死你的拳头,遇到了一个爱你的陈思源,你把他改变成你想要的模样,没出息,没一个男人该有的样!”
夜天水很烦尹玉玲用‘小时候一起长大,她如何如何照顾他’之类的话,来绑住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从来不想想,夜天水这个弟弟对她曾经是那么的全心全意付出。
全被她看做是理所当然,贪婪成性,欲壑难填。
今天,看见陈思源真的跟了来,夜天水真的是很生气。
所以,现在他开口说出来的话,一点也不留情面。
尹玉玲被夜天水数落,车里还有唐其正和陈思源的兄弟,她气红了脸,却不敢再反驳。
认亲的话题,也算是停了下来。
秦监狱长在大门外等候着夜天水,看见他的汽车到,热情的迎了上来:
“夜公子,李队长,你们一路辛苦了。”
“你好,老秦。”
夜天水握住秦监狱长的手,介绍着从车上走下来的唐其正:
“这是我唐伯伯,我老家的大队书记。”
这时候,很多地方的职务称呼有了改变,最大的一个,就是各级‘革委会主任’取消了,恢复了原来大队书记,公社书记,县委书记,依次往上推。
“唐伯伯,这是秦监狱长。”
叶天水简单的介绍了一句。
在他们寒暄的时候,下车的尹玉玲吐得昏天黑地,她晕车了。
等她喝水漱口神志恢复的时候,傻愣愣的看着监狱的大门。
她没有看见过监狱,但大门两边挂着的牌子上面的字,她认识啊!
“小水,什么意思?你怎么把我带到监狱来了?”
她惊慌的紧紧拽着夜天水不放手。
主要今天把她喊到这里来之前,夜天水告诉她的是来‘见几个亲人’!
她第一个反应,她的‘亲人’不可能是迎接他们的秦监狱长。
甚至,不会是里面穿着制服的狱警。
一阵恐惧感向她漫天般压迫过来,尹玉玲因为晕车而变得惨白的脸,更加的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