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阿婆吃了一碗香喷喷的大米粥,家里暂时没有萝卜干,也没有嫩豆腐,给她炒了一个木须蛋,还有黄豆酱。
“姆妈,这个黄豆酱,我们小时候您每年会给我们做。
在外面那么多年,老家很多的吃食已经忘记了,就记得您是怎么做黄豆酱的。
我们现在家里也每年会做一次,每次吃到它,就会想到姆妈和爹爹。”
丁阿婆夹了一筷子黄豆酱,认真的品尝了一下,点点头,“嗯,比我做的还要好吃。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做,也没有吃到过了。
想不到你们还记着。”
丁大坤大喜:“对对对,哥教我做的,现在家里人都喜欢吃这一口。
真的比姆妈做的还要好吃吗?可能是我做的时候用的是山泉水的原因吧。”
丁大福横了他弟弟一眼,没有去争功。
夜天水在丁阿婆起床洗漱的时候,就找了个借口走了。
阿婆是在她自己儿子身边,他没有必要硬挤在一起。
他只是没有想到,丁阿婆居然知趣到没有主动告诉儿子们自己的饮食喜好。
不管是弯弯还是港岛,海鲜是他们生活中重要的一部分。
确实是营养又美味。
夜天水自己也是喜欢的。
可丁阿婆生活的平城,河鱼品类很多,海鱼,能吃到的,就是带鱼。
偏偏丁阿婆是属于一小部分天生不喜欢海鲜的人。
本来丁阿婆舟车劳顿,食欲减退,别人看着香喷喷的海鲜粥,端到她的面前,被那味道一冲,老人就什么胃口也没有了。
丁阿婆放下碗筷,佣人把漱口水马上递了上来。
她内心有一瞬间是迷茫和震撼的。
过去,曾经的丁家过的就是这样的生活,不说婢仆成群,但确实家里大事小事都有人在做。
她是读书人家的小姐,嫁的是资本家的少爷。
可这样的生活习惯早就被现实改变,丁阿婆几乎忘记了那些遥远记忆深处的点点滴滴。
想不到,她的儿子们,倒是传承了祖辈们那奢侈的生活习惯。
心里千回百转想了很多,可以肯定的是,儿子们的日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好的多。
这样,她真的是彻底放下心了。
屋里只有母子三个的时候,丁阿婆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大福,大坤,姆妈这个年纪也没有多少日子了,能在有生之年见你们一面,姆妈这心啊,就满足了。”
她看看小儿子,当年离家的时候,还要和自己耍赖皮呢,在哥哥那吃了亏,就要告状。
心思单纯。
大儿子,和他爹一样,心思灵敏,懂得见机行事。
一晃眼几十年过去,兄弟俩的感情还处得不错,她感到欣慰。
“姆妈,小水既然是可以帮你办手续来港岛,您就答应了吧好吗?
这人情我们终归是欠了,我和哥商量一下,怎么补偿他。”
丁大坤虽然被他哥训斥过,还怀疑小水在妈手里得了好处的,可他的想法不一样。
姆妈的命是无价的,就算是给过好处,也是应该的。
那人情能轻易的还清吗?
“弟弟,不要乱出主意,姆妈身体健朗,可以长命百岁呢。
据我了解到的情况,国家的政策慢慢在改变,有一些国家的华侨已经可以回去探亲。
我们到时候也可以回去看姆妈,还可以看看我们小时候住的家。”
丁大福没有改变态度,只是面对自己亲妈,他的语气婉转了很多。
“姆妈她······”
丁大坤想辩驳,被他哥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心里虽然不服气,但他习惯了在大是大非上听哥的。
丁阿婆是何等精明的人,只是被岁月的风刀霜剑磨平了棱角。
看两个儿子的态度,心里就明白了。
“你们兄弟俩要和和睦睦的,不要为了我产生矛盾。
大坤,你哥说得对,以后如果政策宽松,你们可以回去看我。
姆妈一把老骨头,是不会再离乡背井出国的了。
哪一天我‘老’了,是要下去陪你们爹的。
小水那孩子重情重义,把我照顾得很好,你们不用担心我。
这个人情太重,你们是还不清的了。
小水也不稀罕指望你们的补偿。
那孩子啊,本事大着呢。
你们真的念他这份情,和他好好相处,他来港岛如果遇到什么麻烦,能帮的就帮一把。”
丁阿婆把自己的态度表明了。
“帮,肯定帮,姆妈您不知道,我哥他的本事也很大的。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可以回去看您。”
丁大坤急忙表态,只是语气很失落。
丁大福:“姆妈,您出来一次不容易,有些话,在电话里也不方便讲。
现在就我们母子三个,您有没有什么话要交代我们的?”
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期盼。
丁大坤:“对,姆妈,有什么话要叮嘱我们的,您尽管说。
只要是我们做得到的,一定不会让您失望。”
丁阿婆往靠垫上找个位置躺舒服一点,轻叹一声:
“到现在我还有啥能叮嘱你们的?
你们自己也是当爷爷的人了,人情世故、为人处事这些,已经不需要我来教你们了。
我啊,就盼着你们平平安安,家里和和睦睦,我们丁家的后代,不管是在那,都能挺起腰杆子做人。
对得起你们爹,对得起丁家的列祖列宗。
我去见你们爹时,也觉得脸上有光。”
丁大福皱眉,这不是他想听的。
转眼看向弟弟丁大坤,指派他:
“刚才小水说了,姆妈喜欢吃萝卜干,豆腐,你去买。
还有腐乳,姆妈,我记得您也喜欢的,正好搭粥吃。”
丁阿婆点点头:“可以让买菜的带回来,不用大坤专门跑一趟了吧?”
丁大坤被他哥的眼神看得汗毛凛凛,急忙站起身:
“姆妈,我去买,开车很方便的。”
他撒腿跑了出去。
“有什么话要避着大坤啊?说吧。”
丁阿婆不糊涂,大儿子故意支开小儿子的把戏她看得懂。
丁大福也不遮掩自己的目的,直截了当的道:
“姆妈,我们是亲母子,我说话就不兜圈子了。
我就是舍不得家里的老宅子,那是我们丁家的根,想从小水手里把房子买回来,我们迟早是要回家的。
就算是不能回去,放在那,也是留给我们的一个念想。
姆妈,这话我们开口不合适,您和小水去说好不好?”
丁阿婆轻叹一声闭上了眼睛,空气仿佛凝固了似的。
沉默了一会,丁阿婆开口问:
“你想买回来?准备什么价格买回来?”
“价格好说,当初您五千块卖给他的,您一直说小水重情重义,应该不会和我们狮子大开口吧?
就让他开价好了,我不会还价的。”
丁大福胸有成竹的说道。
丁阿婆睁开眼睛看着儿子,浑浊的眼眸里闪过精明和疑虑:
“大福,我们不能利用别人的重情重义来道德绑架。
我卖给他确实是五千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姆妈这条命值多少钱?
五千块钱卖房子你记住了,我告诉你们的,如果没有小水,那房子就被秦家讹走了。
我这条老命也早就没有了。
就没有我们母子现在的见面,那房子,同样易名改姓,落在恶人的手里。
大福,你说,你准备多少钱从小水手里买回来合适?
现在那里已经是小水的家,你又有什么资格要他把自己的家卖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