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民叫住尹天水：
“小水，富老爷子快撑不下去了，他想见你一面。”
尹天水诧异的看着严教授，以为自己听错了。
“严教授，富老爷子我又不认识，他--和我有啥关系？”
严格民叹息道：
“你可能不清楚，你帮他们富氏拿回来的那个印鉴，对他们富氏家族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老爷子年纪虽然大，脑子一直很清醒。
他心里感谢你，临终前想见你一面，应该是要感谢你吧。”
尹天水摇摇头：
“我是拿了钱的，又不是白帮忙。
感谢就不用了。
你帮我转告一声，我和他们只是一次交易，钱货两讫，不用感谢。”
尹天水看过很多借着各种由头来个‘临终托付’什么的。
虽然说，这样的猜测用在富氏家族的老爷子身上有点不妥。
但他绝对不给自己惹麻烦的机会。
严格民无奈的看看尹天水。
知道自己这个‘学生’于他就是有名无实。
他实在是没有‘老师’的威慑力和资格去命令他。
可就算是有名无实，这个学生他也稀罕。
留着，以后等尹天水‘出人头地’的时候，说出去也给他脸面增添光彩。
他对尹天水是非常有信心的。
尹天水见老师眼神紧盯着自己，‘不舍得’移开，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加了一句：
“如果富老爷子真的仙逝了，你去送他时，替我上支香。
他终究是师妹的长辈。”
已经有近一个月没有看见富容到严格民的研究室来了。
七八届的大学生和他们不在一栋教学楼上课，平常是遇不到的。
想来，老爷子真的是病入膏肓、神仙难救了。
不过，九十九岁高龄的富老爷子，如果能熬过元旦，满了一百岁再走就好了。
尹天水原来是不讲究一些传下来的老话，
现在，他作为一个重生者，或多或少的受到一点影响。
这段时间，尹天水一直密切的关注着外面一些新政策的颁布。
他待在图书馆里面的时间越来越久。
每天的报纸他从头看到尾，就是夹缝里面的小字也不漏过。
十二月底，袁成和果敢都被家里的电报喊回家。
吴平焘也没有来上课。
教室里面稀稀拉拉没有几个人，尹天水反倒是安静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他知道，他的很多同学家里都被一些消息震撼到了。
七九年的元旦到了。
尹天水没有从严格民那听到富老爷子那传出什么消息。
竟然松了一口气。
富氏一族，恐怕真的天不该绝，还会生生绵延下去！
学校放了两天假期。
尹天水去了京城郊区一个钢铁厂。
阿豪和阿俊已经退伍，现在进了这个大国企上班。
闻峰紧拽着他的自行车不放：
“小水，这个假日你忍心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自己出去潇洒吗？”
那满脸的悲伤神情，把尹天水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自行车只有一辆，一个人来回也需要几个小时，你确定要一起去？”
尹天水不怀好意的看着闻峰笑问。
“就是一天我也要和你一起去！”
闻峰的态度很坚决。
“去把车胎的气打满，到时候你载我。”
尹天水把二八大杠扔给闻峰，他就不管了。
闻峰熬的大米粥香喷喷的，又从外面买了烧饼、油条。
他吃得打嗝，才看见闻峰兴冲冲的跑回来。
“小水，车胎打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尹天水笑了：
“快吃，饿着肚子骑两个小时，你真的觉得自己行？”
等闻峰狼吞虎咽的吃好，也才七点半。
尹天水带了热水壶，带了几个烧饼、糍团。
他担心第一次去不一定见到人。
况且还是假日。
厂里有没有放假他也不知道。
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有没有饭店，有备无患。
京郊的钢铁厂，有好几万工人。
算是国内的大型企业了。
门卫看见两个年轻小伙子，也没有为难他们。
主要是尹天水养成了习惯，一个温暖的微笑，加上塞给对方一包大前门香烟。
“你们知道那两个工人是在哪个车间上班吗？”
尹天水看着占地上百亩地的厂房，心里也是发愁。
他哪里知道林豪和陈俊现在窝在哪个车间的哪个角落啊！
“师傅，我哥就是今年的转复军人，分配进来后还没有和家里联系过。
在哪个车间我也不知道啊？
师傅，你能告诉我怎么才能找到他们吗？”
尹天水俊朗的外貌加上温润的京城语气，让门卫不好意思说不知道。
事实是，厂里那么多人，他脸熟的不少，叫得出名字不多。
确实是不知道。
他眼睛四处搜索，终于看见门口走进来一个年轻女孩，连忙喊住了她：
“叶老师，你等等，这里有两个小伙子要找他们哥哥。
你能带他们去生产科去问问吗？”
门卫师傅告诉尹天水和闻峰：
“叶老师是厂里子弟小学的老师，待人可好了。
有她带你们去厂部生产科，就容易问到人了。”
尹天水见‘好人’叶老师年纪和他差不多，连忙上去打招呼：
“叶老师，麻烦你了，就带我们到厂部生产科或者工会就可以。
我是青大的学生，来找我刚刚转业参加工作的哥哥。”
叶莹停下脚步，脸色崇拜的看着尹天水和闻峰。
“你们跟着我，我就是去厂部办公室的。”
“谢谢叶老师！”
尹天水连忙道谢，又回头和门卫师傅挥挥手：
“谢谢师傅！”
“你们找的人叫什么名字？干什么工种？”
叶莹认真的问道。
“刚刚分配到厂里上了一个多月的班，只知道是分到了车间。
其他的我也不清楚。”
尹天水确实不知道当初阿豪和阿俊分配到了哪个车间。
叶莹把他们带到了生产科，看见一个年轻人，她马上喊住了他：
“小吴，他们找两个人，麻烦你帮着查一下在哪个车间上班。”
“好勒，叶老师交代的事保证完成！”
小吴殷勤的回道。
眼睛黏在叶莹身上，到看不见才转过身来。
看向尹天水，他的眼神就立刻变了，妈的，这相貌，不是来厂里勾引女孩子的吧？
这个年代，大企业的年轻女孩可吃香了。
像叶莹那样漂亮，在子弟学校当老师的，不知道有多少年轻男子暗地里‘摩拳擦掌’的想追求。
“你们找谁？干什么的？”
那不耐烦的语气，和刚才对着叶莹的态度，那可是一百八十度的转弯。
尹天水的火眼金睛，怎么会看不懂面前年轻人的小心思。
他客气的塞了一包红中华香烟到小吴手里，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回道：
“我们是青大的学生，哥哥是刚刚分配来厂里上班的转复军人。
麻烦小吴帮我查一下他们在什么车间？”
小吴正好是工农兵大学毕业的，遇到正儿八经的青大大学生，心里羡慕妒忌涌了上来。
却恨不起来。
看着手里的香烟，看着眼前大学生不凡的气质，他马上客气的堆起笑脸道：
“你们把他们的名字和年龄告诉我，我才可以帮你们查。”
尹天水明白，一个几万人的大厂，同名同姓的肯定多。
想不弄错人，年龄也是一个重要的线索。
“林豪，二十四岁。
陈俊，二十三岁。
转复军人，上班两个月不到。”
这样的信息就比较精准了。
生产科，有每个车间的工人名单。
但也是一项非常艰巨的任务。
看来小吴在生产科也是有话语权的人，他马上喊了两个人过来帮忙。
拿出一叠厚厚的名册，尹天水也感到真的麻烦到了人。
“小吴，分一半给我们一起查吧。”
剔除管理人员，剔除半年以上工龄的工人。
剩下的，就方便多了。
“我找到了，在轧钢一车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