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傅安慰小张,盖家属楼早晚的事。
王建国心想,早是不可能了。也是邪门,上辈子五金厂的家属院一直拖到八几年才盖成。
那会儿是砸在了革委会的杨副主任手里,据说是因为他一个进过监狱的亲戚想安置到五金厂没成功,故意给使得绊子,这回领导都换了,居然还碰到一样的事儿。
就是不知道这次是什么理由了,别说啥多做贡献之类的,那都是糊弄屁民的烟雾弹。
不过家属楼盖不盖的也不影响大厨房的几个人,四个帮厨全没资格,小张倒是想,问题一没孩子,二上班时间太短,咋地也轮不到他。
这么说的吧,如果不是领导干部或者高级工程师之类的,一般普通工人,没做过啥特殊贡献的,工龄十年以下想都不要想了。
张师傅跟刘师傅倒是有资格了这次,不过人家也不着急,早晚都得分一套,面积也不会小了,咋地也得个两间房。
至于王建国就更不用想了,自己家宽敞的院子住着,还有水冲厕所,电灯泡,真给个楼房也不换。
有想法的还是厂里的几个领导,有新房子可以住谁不积极啊。
白副厂长现在的白副主任,算是特别积极的一位了,他家可是刚需,虽说就俩孩子,但是一儿一女,儿子也工作了,眼瞅着要结婚,让新婚小两口住隔开的半间房就不太合适了。
女儿年龄还小,这会才上初一,离出阁还早着呢。
胡副主任没有时下这种严重的重男轻女的思想,对这个小闺女也是比较疼爱的,就想着趁这次改善下住房,顶好换个三间的房子。
据说这次的房子都是那种厕所厨房在屋里的,相当方便了。
叶厂长现在的叶主任也在为难,革委会新领导的要求他也知道,不外乎还是安排人来上班。
平日里只要不太过火,一般岗位的话安排也就安排了。虽说五金厂是部属企业,但强龙难压地头蛇,不是太违反原则的,肯定还是网开一面。
可这次不一样,人家要把自己怀孕的“革命战友”给安排过来。
这算什么事,当场叶主任就回绝了。
说是厂里是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使,怕这位娇娇再被一群粗手大脚的老娘们给不小心碰到了。
新领导年纪不小,还挺气盛。当场七情上脸就说了:“你给我等着。”
辗转找了关系打听到,这位还是个省里的贵婿。
叶主任心想,哎呦,这个恶心玩意儿,你说你端着老丈人给的饭碗还要干这种恶心人的事。
据说是老婆生头一胎伤着身子了,以后估计生不了了。
叶主任还以为是生了个姑娘,结果人家老婆第一胎也是个儿子啊,这是对自己的基因有多看重啊,还想着多多益善。
省里帮忙打听的老同学挺同情叶主任,这事,你不接了得罪贵婿,你真接了到会得罪省里大领导,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叶主任当时想的是,大不了穿一阵子小鞋,没想到新领导从最关乎民生的住房上使坏,这就太不地道了。
不但白副主任三番五次的来磨这个事,工会主席也天天问,叶主任也烦了,今天就在党组会上直接对着几个人把实话给撩了。
事就是这么个事,大家集体决策。
顿时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还好开的是个党组会,一总的就五个人,还包括一个工会主席。
就工会王主席那个耗子胆,要是中层扩大会议,整个二十来号人,听到这种私密事,估计当场就得表演个原地晕倒。
白副主任也哑火了,这左右都不好办,再不济他也说不出来帮革委会领导金屋藏娇的话来,共产党员的基本素质让他不去贴大字报都是尊重领导了。
叶主任对在座的几个人说:“这事得解决,而且还不能从咱们厂传出来什么风声。我是坚决不赞成接手这位‘如夫人’的,万一事发,人家是贵婿,还有个亲儿子顶着,咱们这些喽啰撸下来可不值什么事。”
王主席问了句:“人家原配真不知道吗?”
叶主任点点头:“真不知道,这家伙几乎每周回一次省城,周到的恨不能给老丈人添腚,颇有邓通的手段。”
白副主任不以为然:“想办法告诉他媳妇不就行了。”
叶主任微笑:“说的好,那就由白副主任来落实了,咱们五金厂家属院盖不盖的成,就全靠老白你了,散会。”
给个白副主任整的措手不及,其他几人一看有人顶上,也夹着包号称回去忙工作了。
白副主任半晌没反应过来,心道合着就我自己是个大傻子,大家都知道要告诉他媳妇,都没说。
悔的呦,晚上找魏处长喝闷酒还在反省:“老魏呀,你说我这张臭嘴,多那一句干什么,我就是啥都不说,叶主任也得想办法给解决了,这下可好,麻烦事砸我自己手上了。”
魏处长没把人带回家,就让大厨房给准备两个小炒,在自己办公室加班陪着喝的酒。
光听也不说话,一盘子香葱炒鸡蛋都快让他自己吃完了,还别说这猪油炒的鸡蛋就是香。
白副主任没让人劝自己先喝了二两下肚,红着脸一抬头,我去,你是来陪我喝酒呢还是改善生活呢。
赶紧抓起个馒头掰开夹上剩下的鸡蛋,吃不吃的带回去也是个加餐。
魏处长也不恼,自己吃的差不多了,一抹嘴问:“你知道他媳妇是哪个单位吗?”
白副主任想了想:“好像是咱省农大的老师。”
魏处长琢磨,农大,农大,这好像一时半会也没人能递上话啊。
问道:“你认识咱厂谁家有学生在农大上学吗?”
白副主任有点泄气:“这么简单的事我能没想到吗?这不没有吗?咱厂子弟各个奔着接班进厂,哪有学那个的。”
魏处长俩手一摊:“那就不好办了,总不能你自己找上门汇报吧。”
白副主任连连摇头:“我能蠢到那份儿上,万一人家两口子闹完了和好,我不成了现成的枪靶子了,这个老叶,肯定是想到这一层才往后出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