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林大哥这次来生产队给开了一个星期的探亲假条。今天才是第一天,套出来这个重要信息的王建国眼前一黑。
吃完饭这位守林大哥也晕的七七八八了，王建国扶着他进了本来给王姑奶奶准备的西厢房，人家倒是心大，倒头就呼噜。
李娟看着自己跟婆婆洗的干干净净的被单，晒的蓬松的棉花被，难得的有点真生气了。
嘀咕着让王建国早点想办法，赶紧把这个大佛送走。
王姑奶奶自从端着碗到厨房扒拉完饭，就没说啥话。建国妈见状，拉着老太太手带到自个屋里，从柜子里又翻出来了一床被子，抱歉的说道：“姑啊，没想到老家那头还让守林陪着你来，他走之前这几天，咱娘俩就凑合睡一起吧，这床倒也睡的下。就是被子没晒，可能不那么软和。明天拿出去晒晒就好了。”
老太太看看建国妈真诚的眼神，瞬间有点破防,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了下来，抓着侄媳妇的手哽咽道：“我知道我这半老婆子过来是麻烦你们了，真是对不住了。儿子媳妇没了之后，我也想过寻死，人都走到崖边几次，都在犹豫，我都觉着我自个怎么那么不要脸，一家子人都死完了，我怎么还不去死呢。最后一次，我下定决心了，眼一闭就完了，结果被村里的老寡妇给拉住了。
她问我，大妹子，你为啥想不开，我说我儿子媳妇孙子孙女都没了，我活着没啥意思，老寡妇笑笑，跟我说，她倒是有儿子媳妇，但是跟没有一个样儿，天天媳妇骂她，你个老不死的，她说骂着骂着她就想开了，儿子长大了，都娶了媳妇了，孙男孙女都拉扯大了，不管是当娘还是当奶奶我都尽到本分了，凭什么该我死呢，我就得活着，天长地久的活着，好不容易咱们穷苦大众翻了身，这日子我还没过够呢。”
王姑奶奶说到这，语气慢慢的坚定了起来，看着建国妈的眼睛：“我也想开了，天灾不是我的罪过，我想活着也没啥不对的，我儿子媳妇活着的时候，我省吃俭用，给他盖了房子娶了媳妇，我也拉扯了十几年的孙子孙女，我对得起他们，现在走了我每年给他们添衣送暖，老寡妇说的对，这日子我自己也过得。”
建国妈赞同道：“你能想的开就好，过儿女是一时，过自个是一世，长书刚走的时候我也恨不得跟着走了，我当时看着儿子觉得不能走，儿子还没成人，没了爹再没了娘多可怜啊。现在儿子结婚了，是小两口过日子，当妈的插进去算什么事呢，所以说啊最后还是得过自个。”
王建国跟李娟对视苦笑，到底没阻拦俩人谈心。
王姑奶奶擦干眼泪，对着王建国说：“我这老婆子吃的也不多，平日里洗洗涮涮的也能做，不会给你们添多少麻烦，你们留我是好心，我知道好歹。”
王建国说：“姑奶，我要说给您接回来当上宾供奉，这话您指定不信，我只能说以后呀，我们吃啥您吃啥，让您冻不着饿不住，家里家外的活计您能搭把手我们也欢迎，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就行。”
王姑奶奶听着这实诚话，激动的眼睛又有点红了，连连点头：“行，就当一家人处。”
说着想起来了一件事，连忙补充道：“建国啊，还有个事，你那个守林大哥，他可不是好打发的，别看看着憨厚老实，其实小心眼不少，就是我们村里人说的那种憨面刁。我这次本来带着你寄过去的棉袄，人家笑眯眯的给我拿走了，说是老太太来享福呢，拿着破烂干啥，扭头就拿自己家了。”
说到这里老太太还有点咬牙，好好的一身军大衣，又厚实又暖和，连个补丁都没有，多好的物件。
老太太继续叮嘱道：“你可别小看村里人，人家脸皮厚，不像城里人还要面子，你招呼不住他，不行好吃好喝的给他送走就行了。”
王建国心想，正好瞌睡来了枕头，这几天刘琳琳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天天在供销社门口缩头缩脑，本来想着收拾他一顿，这下好了，“两好搁一好”，想个办法给他俩凑一堆。
说起刘琳琳家里那三个活宝，也怪捣蛋。
这市革委会杨副主任都调职俩仨月了，人家才敢来供销社踩点，这贼胆就是有也有限的紧。
王守林别的不说，一米七五朝上，黑壮的身躯，卖相倒是挺吓人。
自古财帛动人心，可能来的路上还没个具体想法，但是晚上喝酒的时候，王守林话里话外对两个女人能拿工资这件事是相当的不满。
估计都不用自己直说，人家都能上杆子爬。
眼瞅着还有一天到周末，王建国决定速战速决，拼着师傅数落再请一天假，把事办妥了再加班还回去。
这一家子老弱，自个不看着点，说不得家里老鼠洞都能被王守林翻出来。
王建国心里翻腾的小九九王姑奶奶是不知道的。就听这边李娟客气的叫到：“姑奶，我跟妈给你凑了两套里外衣服，时间紧，等攒够了布票再做新的，一会咱们洗完澡了好换。”
王姑奶奶倒是不觉得被嫌弃了，这个侄媳妇，别看说是小五十了，坐这么一会，人家还香喷喷的，估计就是涂了那种死贵死贵的雪花膏，晚上跟人家睡一张床，洗洗也是应该的。
乡下一年洗澡都是有次数的，夏天还好，象现在这种还穿着棉袄的天儿，哪有多余的柴火让你烧水洗澡，万一要是冻伤风了，那费的就不只是柴火了。
自个儿的腌臜程度自己知道，让个香香的小媳妇给自己搓灰，老姑奶奶脸都红了，还好厨房灶里火光晃着看不清楚。
这天也就厨房加个火盆再给灶上烧着热水才敢洗澡，就这也得洗快点。
头发洗了三遍才起沫，李娟最喜欢的海鸥洗头膏都抠掉了一大块，最后烧好的两锅水没够用，李娟见势不妙，又烧了一锅。
这会特别庆幸厨房有个大水缸，不然洗着洗着再从外面提水，想想都怪尴尬的。
不过老太太刚开始挺尴尬，洗到最后也躺平了，俩人都一个想法，赶紧洗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