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姐这一请假，请的时间不算短。
王主任都托人买好了老姑奶奶来洛城的火车票了，徐大姐才返岗，掐指一算，估摸着都有半个多月了。
这次回来，徐大姐就更沉默寡言了，有次换工作服的时候，李娟还看见她里面衣服上缝了一小条白布，像是悄悄戴着孝，看见李娟注意到，忙慌乱的给遮挡了起来。
李娟故作不知，轻松的聊起其他话题，把这事给圆了过去，徐大姐感激的看着李娟，眼角似乎飘了点泪光。
这个疯狂的年代，各有各的悲欢离合，摸着良心做事，踏踏实实干活吧。
眼瞅着山上最早的一茬白蒿都露出了诱人的身姿，王建国跟王主任说了一声准备小两口去火车站接老姑奶奶。
这时候的火车都是这样，晚点是家常便饭，上午的车下午能接到都不错了，离谱一点的下午的车第二天凌晨到的也有。
李娟借了田双的自行车，想着万一有点东西也能帮忙带过来，还带了壶红糖水，备着老太太下火车了缓缓劲儿。
建国妈看看儿子儿媳妇的装备有点嗤之以鼻，不由分说了让带个挎包装了点高粱面窝头，煮了两个鸡蛋，还有一小罐头瓶的小咸菜。
王建国还不愿意：“妈呀，我的亲妈，总不能老太太刚下车给人吃这个吧，咋地不得来家吃顿好的。”
建国妈笑他没见识：“我的傻儿子呦，这饭菜是给你俩备的，火车说是上午，那一准儿中午到不了，早了也得下午，你俩又不能走，你说你们吃啥？”
王建国万分不情愿，带着东西去了，等到日过中午这才感觉自个妈的未雨绸缪真香。
看着周围等人的啃的干粮千奇百怪的，自己不怎么想吃的高粱窝头还算中高档伙食了。
王建国家的高粱面窝头里面掺了点玉米面，还有点甜丝丝的，有那吃菜团子的，里面团的乌漆嘛黑的不知道啥菜，连点油光都没有，王建国默默的把伸向鸡蛋的魔爪给停了下来。
俩人就这么干等着，看着车站里的芸芸众生也不算很无聊。
突然，下车的人群中传出了一阵骚动，李娟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喊着：“抓小偷啊，我的钱包。”
扭头一看，居然是徐大姐，一看风尘仆仆的样子就是刚从火车上下来，昨天徐大姐请了半天假，今天就在火车站看到她，看样子走的是不远，不过这也够倒霉的。
小偷一看被叫破行迹，马上抱头鼠窜，跑的那叫一个快啊，好巧不巧的冲着王建国就过来了。
旁边一个小伙子撞了撞王建国：“同志，一起上？”
王建国干脆利落一个字：“行。”
俩人守在必经之路上各自分散，明松暗紧。
只见小偷动若脱兔，说时迟那时快，马上就要赶到跟前。
俩人的行动被一个坐在行李包上的大爷截了胡，大爷眼疾手快，拐杖那么一扫，小偷噗通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跪在了王建国跟小伙子面前，俩人一愣，赶紧按住。
这时拐杖大爷的家属捧着饭盒就跑过来了，居然还是位现役军人。
一看这场面，饭盒塞到老人手里，就准备上来帮忙。
大爷没好气道：“就你这警惕性，还当兵的呢，等你反应过来，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军人儿子无奈：“爹啊，就你这老胳膊老腿，也就旁边助威了，你看这么多热心群众，你不添乱吗？”
大爷翻了个看不见黑眼珠的标准白眼：“谁添乱，这贼就是我逮到的，就借你们个手用用，这要是我年轻那会，都不用拐棍，让他一只手都得叫爷爷！”
儿子哄着：“是是是，你最厉害，要不怎么是老革命呢。”
军人儿子没敢再跟老头抬杠，不然能杠到天黑，这一会的功夫，有人把车站民警也叫来了，徐大姐也挤了进来，一连声的道谢，李娟看着两辆自行车没往前凑。
小偷年龄不大，耷拉着脑袋也能看到满脸稚气，顶多不过十四五岁，这会老老实实的站着也没敢动，不是不想动，这一圈都是人民群众的海洋，挤都挤不出去。
民警挤进来一看这事实多清楚啊，简单把人带走问了问话就把东西还给了徐大姐。
军人儿子的火车先到了，顾不上寒暄就扶着大爷赶紧上车了。
小伙跟王建国被民警留下了的单位地址，等人都散开了才看见后面的李娟，徐大姐激动的握着李娟的手：“小李啊，大姐真是谢谢你们两口子，这钱是我从老戴刚拿到手的，要是真丢了，就得动俩孩子学费了。”
听徐大姐话音，估摸着去县里找她老公了，应该说是前夫，不过这会儿多得是离婚不断关系的，毕竟百年修得同船渡，前年修的共枕眠，只要不是原则问题，也没人天天盯着你，不过大张旗鼓那就不行了。
李娟试探的问道：“你这是从戚大夫那刚回来？”
徐大姐擦了擦眼泪，估计也是觉得这会没啥不能说的：“我昨天去滑县了一趟，老戚把攒着的钱跟票给我捎回来，我公公前段时间走了，老知识分子，清高惯了，受不得气，过不了心里那个坎，连气带病的走了。我婆婆这段时间身体也不好，所以才经常请假，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小李，你们两口子都是好心人。”
李娟看徐大姐神态还算平静，就直接问：“那戚大夫现在还能坐诊吗？”
徐大姐说：“他这一身除了骨头就是手艺最硬了。滑县人民医院对他还不错。”
多余的也没说，这块也不是交流的地方，李娟介绍了自己的丈夫王建国，徐大姐又是一顿没口子的夸。
王建国听着两辈子老脸都红透了，真是个天生干售货员的料，这嘴皮子溜的。
这个小插曲一会就过去了，俩人还是得继续等火车，问了几次售票处，问的人都笑王建国：“小伙子，你是第一次来车站接人吧？”
那言外之意，没见过世面。
等到差不多太阳西斜的时候，才听到火车进站的喇叭声。
李娟不知不觉都靠着王建国睡了一觉了，俩人忙站到出口处仔细瞅。
这年头坐火车的人也没那么多，大部队一会出完了，接下来就是腿脚不那么快的。
没等王建国看到哪个老太太像，就听见一声浓重的洛城本地话喊着：“王建国，是建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