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凡没有出手阻止他们,而是走到易正阳的身旁,提着他的后脖领子将他往营帐外拉去。
“你放开我!凌大哥你放开我!你快救救父亲!你快去阻止他们啊!”
凌不凡说道:“贪念一旦失控,就没有人能阻止了,除非杀了他们”
“死亡的恐惧会让他们找回理智”
“那么,正阳,你想让我先杀谁?”凌不凡目光灼灼的盯着易正阳,
只要易正阳点头,凌不凡会毫不犹豫的挑几个人杀鸡儆猴。
凌不凡对这些人并没有太深的感情,毕竟他才到这里一个月,能认识熟络几个就已经不错了,
可易正阳已经和他们朝夕相处了两年多,眼前疯狂的每一张面孔,都是易正阳无比熟悉亲近的“家人”。
易正阳瘫坐在地上不停的抽泣着,喉咙早已经喊的沙哑:
“住手啊,陈姨,杨叔,杨大哥,倩倩姐,你们快住手啊~”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那是我们的父亲啊!我们可是一家人!你们为什么要这样…”
易正阳停止了抽泣,晕了过去。他最终还是没忍心让凌不凡出手。
凌不凡也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静静的守在易正阳的身旁看着,这种事对他来说早已经麻木。
疯狂抢夺灵力的人群中,还有不少理智尚存的人拼命的在阻止,想要拉开其他人。
渐渐的现场开始演变成一场混乱的肉搏战,
不管是想要抢夺灵力的,
还是想要阻止的,
都很快失去了理智扭打在一起,
伴随着营帐的倒塌,在一片哀嚎声中,人们艰难的从营帐下爬出来,这场闹剧才勉强结束。
“父亲!哥!官差老爷来了!”累的气喘吁吁的大伟从黑夜中奔跑而来,
在他的身后跟着的是十几个神情严肃的官差。
也幸亏这几日镇里连续有百姓被贼人入室杀害,县太爷下令加强了夜间巡逻,
所以大伟才能这么快的遇到官差,并将他们这么快的带过来,
否则按照官差们往日的懒散模样,这个时间点,大伟能去府衙找到两三个都不错了。
“都给我听着!包围整个营地,不允许任何人出入!”领头的捕头抽出腰间佩刀,长刀上亮着微光,明显也是一个修身的修者。
官差的到来,让整个营地不再混乱无序,林捕头皱着眉头看着满营地哭泣的男女老少,
还有一个个从倒塌的营帐底下钻出来的血人下令道:“先给我通通拿下!”
“是!”
官差们全部抽出长刀,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众人按照身上有血和没血的分成两拨人。
大伟则是满脸的疑惑:“这是发生什么了?父亲呢?秦峰哥哥呢?还有我哥呢?”
一个瘸腿的老人痛心疾首的说道:“大伟,你来迟了,父亲他已经被秦峰那个畜生杀了!”
“你哥,你哥他疯了!”
“什么!”大伟不敢置信:“你在胡说什么!父亲怎么会死!我哥为什么会疯!!我才离开了不到一个小时!家里究竟发生什么了!”
就在此时,一个官差绑着目光呆滞的大山走了过来:“林捕头,在营地外发现了这家伙,疯疯癫癫的,分到哪方?”
林捕头问道:“喂,那小子,这是你哥是吧?”
大伟冲上前使劲的摇晃着大山“哥,哥,你怎么了!你说话啊!哥!你不要吓我!”
大山对大伟嘿嘿一笑:“嘿嘿嘿~父亲,父亲你说啥?哎,父亲你头呢?你头怎么又安回来了?你胳膊也还在呀?真好,真好”
林捕头见此叹了口气说道:“把他拉到妇孺那一边吧”
“贼人呢?有发现吗?”
负责搜索的官差摇头:“只在马车中发现了一具尸体~还有~还有营帐下压着两坨烂肉”
林捕头高声说道:“都别哭了!你!那老头儿,你出来给我说说,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随着老头将他看到的一一说了出来,在场的官差们都不由得皱起了眉头,纷纷眼神鄙夷的看着另一堆全身是血迹的家伙。
子女争家产,争死去家人体内灵力的案子他们也见识过不少,可是像这样赤裸裸毫无人性的抢夺,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一旁的捕快问道:
“头儿,怎么办?这么多人全部带回去吗?可是这争遗产的事好像不归我们管吧?”
林捕头挎着长刀走到了凌不凡的身前拱手客气说道:
“这位想必就是杀了那贼人的凌壮士是吧?”
凌不凡点头:“也怪在下反应迟钝,否则早点发现还能救下当家的”
林捕头说道:“哎~生死之事谁能预料呢,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这几日镇子里的连续命案,肯定也是那秦峰所为”
“凌壮士这是为民除害了,斗胆问一下凌壮士你是何境界?”
凌不凡说道:“主修身三境剑客”
此言一出,全场发出惊呼的声音,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凌不凡,
易正阳也是呆呆的盯着凌不凡,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有人感叹道:“怪不得凌大哥能轻易的杀掉秦峰那贼人,原来他是修身三境的强者!”
林捕头随即说道:
“原来是凌少侠!凌少侠不必担心,我一定会为大善人讨回一个公道,等我将这些人全数带回去,挨个审问,定叫他们把抢夺的灵力全部吐出来!”
“全数奉还给凌少侠!”
此言一出,立刻在人群中引起了骚乱,许多人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慌张,有人怯怯的说道:
“这~这~这是我们的灵力!凭什么给他!”
“是啊~这是父亲的遗产!凭什么给这个才加入一个月的外人!”
“你们住嘴!你们这些畜生!”另一方的人们则是破口大骂,易正阳也是神情激动无比:
“父亲尸骨未寒,你们就想着抢夺灵力!你们还是人吗!”
“瞧瞧你们都对父亲做了什么!你们这些畜生!”
易正阳指着不成人形的父亲尸体,又一次控制不住自己趴在父亲尸体上哭泣,
身后的许多老弱妇孺也再一次抽泣起来。
有人高声说道:“是倩倩!是倩倩这个贱女人!是她先抢夺的!”
“都是她!要不是她,我也不会这样的!都是她先开始的!”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了躲在人群中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浑身血迹的倩倩姐。
倩倩姐神情慌张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我,我只是想去看看父亲的伤势!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眼见众人又开始骚乱起来,林捕头大声喝道:“都住嘴!该如何定夺,自有我们老爷来判断!”
“谁再吵闹,就拉回去先打二十大板!”
“来人,把这些家伙全部押回去!再去通知审计司的人!”
官差们将所有参与争夺的人全部押了回去,
林捕头客气的对凌不凡说道:“凌少侠,还得劳烦您在这上面签个字,这是刚刚拟好的笔录”
“因为您杀秦峰是为民除害,所以也就不需要去衙门了,签字画押确认一下就行”
凌不凡签了字以后问道:“那,其他人呢?”
林捕头说道:“凌少侠不必担心,大善人的遗产我一定给您追回来,保证不让那些刁民夺去一丝灵力!”
凌不凡摇头说道:“我的意思是,他们应该如何处置?”
林捕头想了想说道:“不好说,毕竟你们这个家族比较特殊,都是出了名的”
“按理来说,的确每个人都有分遗产的权力。所以若是真要让县老爷定他们抢夺罪的话,应该有些难处,毕竟这可不是一个两个人”
“我想大概会由审计司出面,定他们偷税漏税吧…”
凌不凡疑惑:“偷税漏税?”
林捕头反问:“凌少侠难道不知道吗?收取家属体内的灵力遗产是要交遗产税的!”
“而且也不允许直接收入体内,必须先转化为灵币才行!”
“这些刁民虽然理论上取走大善人尸体内的灵力不犯法,但是没报税,没转化成灵币,那就是偷税漏税”
“这可是重罪!”
“这种事情其实还是挺常见的,毕竟家中亲人争夺遗产的情况我们已经屡见不鲜了”
“只是没想到这次居然是如此的离奇曲折,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凌不凡有些无语,他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会是因为偷税漏税而被带走。
林捕头说道:“好了,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林捕头请等一等”凌不凡想了想,从营帐堆中翻出了父亲放账本的箱子让林捕头看见,
又指了指自己远处的帐篷说道:
“林捕头,凌某人一介草民,无根无底,也就这一顶帐篷将就安生,还请劳烦林捕头如实相告给县太爷”
“凌某人还指望着县太爷能将家中灵力全数追回,以养活这剩下的一家老小呢!”
林捕头眼睛一眯,哈哈笑道:
“一定一定,我一定如实相告!”
林捕头转身离去,半路上,一旁的副手嘿嘿一笑:
“头儿,这次我们发了啊,这些刁民体内这么多灵力,抽上一两成都够兄弟们潇洒半年了!”
林捕头呵斥道:“你给我通知下去,谁也不允许动这些人体内的灵力!谁要是敢抽一丝水,小心我打断他的腿!”
副手不解的问道:“头儿,这是为什么啊?这么多灵力,抽一点又没什么,等压回去,过一遍审计司,再过一遍县老爷,我们可就一分都捞不着了!”
“为什么?”林捕头没好气的瞪着副手:“你小子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你抽水好歹看看对象是谁好不好?没听见凌少侠最后说的吗?人家那里有账本!”
“一个主修身三境的修者,别说是你,就是县老爷也不敢得罪!”
副手有些怀疑的说道:“头儿,你真觉得他是三境强者?一个三境的强者,没事儿跟这些叫花子混什么?”
林捕头说道:“不好说,反正我是看不透他的实力。我先前查看了一下秦峰的尸体,秦峰似乎是一个修身一境修者”
“而凌不凡能轻易捏死一个修身一境的人,这种实力就已经不是你我这种小官差能得罪的了!”
“而且你不懂,像他们这种高境界的修者,为了修心修性,悟透道理突破境界,各种千奇百怪的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再者说了,哪怕没有凌不凡。也不能随便动这些人的灵力!”
副手疑惑:“为什么?”
林捕头说道:“你也不想想这是谁的灵力!这可是大善人的!这大善人可是明善之人!”
“我们这附近几个郡县的明善之人才有几个?更何况这大善人名气如此之大,行善积德二三十年,不知多少人受过他的恩惠,最重要的还是有许多受过他宣讲明善道理的富豪乡绅们”
林捕头感叹道:“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恐怕知府大人都会被惊动,县老爷又不傻,给他贪他都不敢贪!”
副手有些不以为然道:
“至于吗?不就是个到处施粥的老好人而已。人走茶凉,那些个唯利是图的富商们,谁会搭理啊?”
林捕头叹了口气:“你小子啊,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反正听我的准没错,让兄弟们管好自己的手,免得给自己惹一身骚!”
官差走后,留下了一片狼藉的营地和至今无法接受事实的众人,一夜过去,他们的整个世界毫无征兆的坍塌了。
秦峰作为犯人,他同样不成型的尸体被带走了,
只留下了文英与父亲俩人的尸体,按照规矩是需要将三人的尸体都带回去的。
但是在众人,主要还是凌不凡的阻拦下,林捕头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向凌不凡说了句节哀便作罢了。
随着日晷声响在每个人的心头,黑暗的天地再一次迎来了光明,
只可惜这个小小的营地世界,却从此只剩下黑暗。
大伟红着眼在一个劲的和被绑在车轮上的大山聊天,试图用哥俩那并不美好的拌嘴往事,重新唤回大山的理智。
易正阳蹲在父亲的尸体旁神情恍惚,沉默不语。程蓉也是静静的站在易正阳身后。
营地里的大家都在默默的埋头收拾着倒塌的营帐,只是时不时还能听见有人在小声的抽泣。
凌不凡走到营地大门口,拿起第一次到来时大山递给他的小马扎,来到父亲的尸体旁,一屁股坐在马扎上。
“凌大哥,家里现在还~”一个断手的中年人走过来想要给凌不凡汇报情况,
凌不凡抬手制止了他,什么话也没说,就这样坐在马扎上望着易正阳。
中年人也不再言语,等了许久,见凌不凡依旧没有应声,叹了口气,继续去帮其他人收拾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