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小鸟折身回来,将鸟儿放在自己肩头,云葶迅速将桌上酒菜装到食盒中,一手扣盒,一手提酒。
“走吧,带路!”小鸟依旧从窗子飞出,云葶则提着酒菜行出帐外,“我出去走走!”
向帐外侍卫支会一句,云葶闪身掠走,很快就掠出营地之外。
一路追随在小红鸟身后,云葶迅速前行,自然也没有完全无所顾忌,不时也在观察身后是否
有人跟踪。
一人一鸟行到一处稀疏林外,小鸟化成一道淡金色光芒没入前方的树林之中,云葶便在林外停驻脚步。
虽然字迹是思晔的,这鸟儿也有几分眼熟,可是多年来形成的谨慎,仍是提醒着她多加小心。
脚步轻响,一抹白影从林中缓缓行出,在林外的淡淡月光里停下脚步,美如谪仙的脸上挂着思晔笑意。
看到他,云葶只觉原本浮躁的心情,瞬间如沐浴在宜人的春风之中,整个人似乎也变得平和起来。
笑着走过去,云葶微挑眉毛,“怎么,舍得来见我了?!”
“不是舍得,是舍不得!”思晔垂脸看向她手中的食盒和酒囊,很自然地探过手来,接到自己手里,“走吧,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很适合对星而饮!”
二人穿过树林,并肩行上林后的草坡。
坡下,是一望无边的草场,坐在这里,可尽揽草原夜景,满天繁星。
席地而坐,思晔毫不客气地揭开盒盖,一盘盘地将酒菜取出来,用手捏一块肉片丢到嘴里,他嚼了两下便轻轻点头,“果然,宫里的厨子比起二师兄来也不算差!”
云葶无心吃菜,探手从他身上拿过酒囊,拔掉塞子,仰颈向嘴里灌一大口。
斜一眼她的侧脸,思晔探手从她的掌里夺了酒囊,将手中捏着的一块肉片送到她嘴边,“那,一边吃一边喝才行,像你那个灌法,这酒一会儿就被你喝完了!”
不说话,云葶张唇就着他的手将肉吃到嘴里,懒洋洋地躺到草地上,将双手枕到脑后,慢慢嚼着,目光却看着满天繁星。
“云九重,死了!”
思晔缓缓地抿一口酒。
“人都会死的!”
“说的对,人都是会死的,他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云葶自嘲一笑,伸手过来想要拿过酒囊。
思晔孩子似地将酒囊抱在怀里,“师傅说,人难过的时候容易醉,你不要喝了!”
“我才没有难过!”云葶翻个身,趴在草地上看着他,“话说,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侧躺到草地上,与她并排侧躺,思晔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云葶耸耸肩膀,“你会撒谎吗?!”
“这星空之下,又有谁不曾撒过谎,我当然也会!”思晔再啜一口酒,“师傅说,有的时候,说假话会让人觉得好过一点!”
“有道理!”云葶淡笑,“那你就说一个让我觉得好过一点的!”
思晔挑起眉尖,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因为我想你,所以我就来了!”
“哈……”云葶整个人在草地上笑成一团,好久才喘息着坐直身子,“思晔,你果然不擅长撒谎!”
思晔不笑,依旧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果然,师傅说的对,有时候假话会让人觉得好过一点!”
云葶笑意顿止,心底便升起一股温暖来,刚才那一阵大笑,似乎也将她心底的那一抹黯然情绪尽数抹去,看他还要抬手将酒往嘴里送,她立刻就探手过去,一把将酒囊从他手里抢过来。
两个人,边吃边喝,仿佛又回到在学院后山里的日子。
直至,囊中酒尽。
云葶意犹未尽地扬着下巴,任酒囊里的最后一滴酒落入口中,“还准备回学院吗?!”
思晔轻轻点头,“赤炎狮兽突然出现在此处,着实反常,这番恰好遇到你,如果没有阻止它,不知道还要酿成何等的灾难,我要回去禀报院长,好早做打算!”
云葶将空盘子装回食盒,提盒起身,“那我们就学院见吧!”
长身而起,思晔探指将她发间沾着的一根草叶捏下,“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睡吧!”
云葶答应一声,转身行下草坡。
“等等!”思晔突然急急地从草坡上追过来,拉住她的胳膊。
转脸看着他脸上异样的表情,云葶疑惑开口,“怎么?!”
“没什么!”思晔的眼底闪过一抹犹豫,然后就从怀里取出一颗金黄色的晶石,“我只是忘了把这个东西给你!”
云葶顿时眼中一亮,“这……是赤炎狮兽的元丹?!”
“不错!”思晔耸耸肩膀,“我今天在那里仔细查探一晚,是在叶灰中发现的!”
云葶垂着手没有去接,“如此贵重之物,你留着吧!”
“我又不是丹师,要它何用?!”拉住她空着的左手,将晶石放在她掌心,思晔这才满意地笑起来,“好了,我走了!”
他抬起右手,在空中轻轻一划,伴着一道淡金色光华闪过,一只鹏鸟就出现在他的身侧。
“你破境了?!”看着那只鹏鸟,云葶满脸都是欢喜。
思晔轻描淡写地点点头,骑坐到鹏鸟背上,挥手而去。
注视着他的身影渐远,云葶这才将晶石收到身上,转身返回营地。
远处,林中,思晔悄无声息地拔开枝叶,看着她身影渐远,终于长叹一声。
云葶提着空酒囊与食盒回到帐中,挑开帐帘,却见屋中,秦浩羽正长身而起,看到她,眼中明显地露出几分释然之色。
“皇上?!”云葶将手中食盒放到帐角,疑惑地走到他的面前,“您怎么在这儿?!”
秦浩羽瞟一眼喝空的酒囊,语气微嗔,“不是说好了,没人的时候唤我浩羽?!”
云葶勾起唇角,“那时候,你还是王爷,如何,你是皇上,自然不同!”
“在你面前,我只是秦浩羽,如此而已!”秦浩羽的眼神中染上一抹深邃,“或者,在你眼中,我已经不是秦浩羽了?!”
“目前为止,你还是秦浩羽!”云葶轻笑,“话说,你大半夜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探讨这个无足轻重的问题吧?!”
“这个问题于朕很重要!”秦浩羽也笑起来,“不过,还有另外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我要向你请教!”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想问的应该与南唐那位大美人公主有关!”云葶抬手,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就不客气地坐到他对面的空位,“如你所料,这位大美人,非常不简单,云葶以为,如果有可能,你最好将她永远地留在大楚!”
“你的意思是,杀她?!”秦浩羽皱起眉,“南唐不比草原,如果我们杀了她,南唐大军一定会拼死与我们一战!”
“难道除了杀她,就没有别的办法?”云葶痞痞一笑,“盛宁公主可真是一等一的美人,又心有非常之智,要是皇上娶这样一位皇后,还怕这天下不都是你们俩的?!”
秦浩羽无奈地斜她一眼,“难道你要我娶一个间接害死我父亲的女人 ?!”
“不能杀,不能娶!”云葶无奈地耸耸肩膀,“那就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秦浩羽好奇追问。
云葶轻吸口气,脸色已经重复平日里的琚傲,“陪她玩,让她输得心服口服!”
她的语气,无比嚣张。
秦浩羽站起身,脸上也现出身为一代帝王的威严,“好,我们就陪她好好玩一场!”
翌日。
天气微沉,大军早早开拔。
本应历时近月的野猎,不过几天时间就草草收场,这大概是大楚国历史上的头一回。
一路跋涉,三日之后,大军顺利回到楚阳城。
早有先头部队,带回天子役亡的消息,楚阳城中,满城皆白,不仅留守官员与宫中女眷俱是着孝服出城而迎,城中百姓亦有不少自发地组织起来,披麻带孝,为秦嘉俯地而哭。
自秦嘉为帝之后,大楚上下百姓安秦,这位武学一般,却治国有方的皇帝,早已经深得人心。
楚浩羽等带秦嘉的灵柩回宫,云葶则带着管家及家中近侍,将云九重的尸体带回云家。
一路来到云府外,远远就见白绫高挂。
云葶飞身下马,抬阶欲入府,还不等走到门前,迎面就见大少夫人与几位族中长者,气势汹汹地带着几个家丁冲出来,拦住她的去路。
“哪里来的野种,竟然敢擅闯我云府?!”
大少夫人虽是孝衣加身,眼中却全无半点悲色,拦在云葶面前,就如同一只随时准备咬人的母狗。
老管家程诺立刻就行上前来,正色道,“少夫人,诸位族中大人,十三少爷他……”
“闭嘴!”大少夫人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头,“什么十三少爷,难道你忘了吗,是谁在云家祠堂里说过,从此与云家再无半点关系的?!”
“不错!”站在她身后的另外一位云家长辈也高声附和,“云家的事情由云家人来处理,就算云葶做了丞相,也是外人,不经过我们允许,也决不能走进云家一步,大楚的律法,可是不容任何人践踏的!”
“没错,既然离开云家,就不要回来!”
“现在想来霸占云家的家财,晚了!”
……
他一带头,众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嘲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