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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爱是上位者的怜悯

    余笙很快回到了沐家大宅,在进入院子之前,她特意将夜行衣脱下,换了身平日穿的衣裳。

    怕江子离已然醒来,余笙踏入院子时刻意放慢了脚步,还左顾右盼观察了一下。确认四下无人,她推开了房间门。

    门后,江子离正坐在椅子上喝着茶,等待着她归来,眉眼间还有几分冷漠。

    他的模样,像极了传统中式家庭里等待顽皮孩子深夜归家的严厉家长。

    余笙看见江子离明显一愣。她不心虚,只是觉得很陌生。江子离很陌生。

    她刚才为什么要小心翼翼地观察院子,因为在她的印象中,江子离没找到她是会去院子外面等她回来的。

    而现在,江子离没有。他醒了,却没有像从前一样站在门口期待余笙归来。他就坐在屋内,安静喝着茶等余笙。

    在她推门进入的那一秒,江子离抬头与她对视,即使他极力克制,余笙还是从他眼中看见了一丝不悦。

    在发愣的那一秒里,余笙脑袋飞速运转,终于想明白了江子离是以什么身份坐在屋内的。

    上位者。

    一个拥有绝对权威的角色。

    “你刚才去哪里了?”

    不等余笙开口,江子离率先问出这句话。他知道余笙不喜欢听他用审问犯人的语气问问题,在说话时有意克制。只是那副上位者的姿态是无论如何都隐藏不住的。

    余笙站在原地,看着江子离,越看越觉得陌生。

    江子离,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少年。

    “睡不着,出去走走,透透气。”谎话张口就来已是余笙的基本功,她的神情平静,与江子离对视时眼里还带着笑意。回答完问题,余笙再度开口,问:“你怎么也没睡?”

    “睡不着。”江子离终于从位置上起身,上前牵住余笙的手。

    余笙追问:“为什么睡不着?”

    江子离没有急着回答,只是牵着余笙往床榻走,待到余笙躺上床,他才说:“阿笙,你夫君是谁?”

    他开口的那一瞬,余笙感应到了一丝恶意。

    准确来说,是杀意。

    江子离,对她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夫君起了杀心。

    “你想这个想的睡不着?”余笙笑笑,又说:“你觉得我夫君会是谁?”

    “风清予?”

    明明是疑问的语句,江子离说出来时带着几分肯定。

    “我要是喜欢他,当年就不会和你在一起了。”余笙这样回答,侧面否认了江子离的猜测。

    青年已在她身侧躺下,两人面对着面,见她否认,江子离说:“那我不知道了。”

    他期待余笙回答,又怕余笙回答。更担心自己真的会忍不住去杀了那人。

    一想到这些年他长夜难眠,有人却能与余笙相濡以沫,他就嫉妒得发疯。

    余笙又如何会感应不到江子离的情绪呢?

    她没再继续逗他,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十分真诚地说:“江子离,我十八岁那年,是真的想过要嫁给你。”但是我今年二十七了。

    后半句余笙没说,她不想多添遗憾。

    江子离闻言皱眉,看着她的眸,严肃解释:“阿笙,你当年不能嫁给我。”

    过去是他太傻太天真,总想着把余笙娶回家白头偕老,不曾去考虑过现实因素。

    且不说余笙愿意与否,她就算愿意,江旭昕真的会点头答应让余笙嫁进江家吗?

    依照江旭昕的性子,定然要好好磋磨一番余笙,再给她个妾的身份,连一场像样的婚礼都不办,悄咪咪将人接进江家。

    即便真的有奇迹,江旭昕点头同意,余笙以正妻的身份被八抬大轿抬进江家,他能够与她携手。

    但是之后呢?

    一无所有的少主江子离在江家没有任何话语权,江旭昕不喜女子张扬,余笙又是光芒万丈的。

    江旭昕与余笙之间一定会有矛盾。

    江子离可以永远偏向余笙,但是矛盾会一直存在。余笙可以做自己十次,百次,千次。但她每做自己一次,江旭昕定会不满一次,夹在中间的江子离就会痛苦一分。

    如此环境之下,余笙一旦有一次心疼江子离所背负的压力,选择退让。之后的无数次,她都必须退让,必须忍气吞声。

    现实就是如此残忍。

    这世上有多少大好年华的女子嫁进世家大族,被规矩磋磨得不成人样?

    江子离的母亲墨云妍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或许到了最后,当年那个站在众多业界大佬面前抬头挺胸发表感言的仙灵学院优秀毕业生代表余笙,会变成一个在高门大院里相夫教子的小妇人。

    若得幸能留名青史,也不过是一句:余笙,凤鸣王江子离之妻也。

    没有人会记得她曾经的优秀,他们只记得她是他的附庸。

    江子离多年后才明白这个道理,而余笙,早就明白了。

    她当年,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嫁给他的。

    她想过,也仅仅只是想,并不会付诸行动。

    江子离沉默了许久,又道:“我当年无权无势,你嫁给我会受很多苦。”

    “现在不同了,现在我大权在握,你嫁给我,无人敢多说你半句。”

    他现在确实大权在握,江家六成的权力在他身上。江旭昕已老,逐渐力不从心。江家年轻一辈基本上都听江子离的号令。

    他真正掌握了话语权。

    不需要江旭昕同意,只要他想,只要余笙愿意,他即刻就能将人娶进江家。无人敢多言半句。

    即使有人对余笙不满,他也有的是本事让人闭嘴。

    他在一无所有的年纪遇见了最爱的她,又在大权在握的时候与她重逢。

    这一次,他不想错过了。

    余笙听完江子离近乎于求婚的誓言,眼中没有多少喜悦。她只是看着他,安静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他,缓缓开口:

    “江子离,现在大权在握的你,是真的还想娶我吗?”

    这个问题的答案,余笙自己也没底。

    无权无势的少年江子离和大权在握的青年江子离,真的相差太多太多。

    余笙或许是个赌徒,但她从不敢去赌爱。

    爱,是随时可以被收回的,它是上位者的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