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很巧妙的提问，夜川知道自己不能简单地回答“是”或者“不是”，
他知道辛烟离开宗门的表面原因，受不了师尊的偏心，对师兄师弟心生失望，或者是不愿意再承受那些原本不应该由她承担的责任，
但绝对不止这样，在辛烟冷漠而又决绝的性格底色之下，她是温柔的，负责的，甚至带着一种悲天悯人的自我奉献，
尽管她看起来很冷酷，可是她最终亲自动手杀死的除了魔物妖兽以外，只有伍倡一个人，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修真者对于下位者居高临下的控制和禁锢屡见不鲜，无非是套上一个好听的名头，
可她竟然不欺负比自己弱小的人，有的时候，夜川觉得她实在是太过于心慈手软了，
她的那个两个师弟，如此冒犯又进退维谷，按照他的想法，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惜，可辛烟的选择居然是无视，
对，还有辛霏霏，那个像是苍蝇一样的家伙，他知道她的特殊之处，好像无论如何都杀不死，
当时辛烟砍下她的手臂时，如果再晚一点，恐怕就有天道的惩罚降下，他能够感觉到，
这个修真界，和一千年以前相比，早已经变了个样子。
“是，但也不是，我原本只是一个一方富绅家里管家的儿子，一个仙人路过，说我家少爷天资不错，根骨清奇，在老爷的感恩戴德之中，少爷带着我登上了仙山。”
在浓重的迷雾里面，辛烟闭着眼睛行走，脑海里是夜川低沉的回答，
“少爷天赋出众，很快就感应到了天地灵气踏入修真者的世界，他原本病弱，修炼了以后身体一天比一天好，我很高兴。”
“然后呢？”
长久的停顿之中，辛烟打破了这难言的寂静，她听到一声苦涩的轻笑，
“辛烟，如果你是真正的小姐，辛霏霏是那个比你更有天赋的奴仆，你会怎么想呢？”
少女若有所思，这提问显然不是一时兴起，
“可能会心理失衡，但如果她没有故意挑衅的话，我只会更加努力地修炼，以求在某一个时刻彻底超过她。”
夜川的声音像是夹杂着一声叹息，无端地让人升起一股背脊发麻的惊悚感，
“可他心理失衡了，因为我上山的第一天就无师自通入道，一个月引动雷劫结丹，我修行的速度让仙人震惊，他们从未见过像我一样的人。”
“我原本只是一个仆人，也没想过还有一天居然变得比少爷还要尊贵，但我那时不懂，我只知道我应当听父亲的话，好好照顾少爷，这是我最重要的事情。”
夜川依旧恭敬依旧一直跟在少爷身边，哪怕那些同门都说他没有必要做这种事情，少爷看他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劲，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发现，
“从炼气到化神，我只用了五年的时间，从人人艳羡的天才到弃之敝履的魔修，只需要一天。”
夜川后来再也没有开口，可以预料到，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说出这件事，如果不是辛烟逼问的话，
尽管故事的具体细节他没有透露，但只言片语已经足够辛烟勾勒出一个更加真实更加血肉清晰的少年，
夜川是被身边人推向了魔界，他没有说谎，辛烟想。
浓雾还没有散去，她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久很久，可还是没有抵达，如果不是腰上的绳子传来轻微的扯动，她甚至会以为自己是否已经完全迷失在了这片浓雾里，
“我好像在绕圈。”
辛烟冷不丁地在脑海里开口，原本沉浸在过去思绪里的夜川愣了一下，然后才跟着回答，
“很有可能，按照常理来说，雾气的范围不会这么大。”
这么严重的浓雾，陈宁是怎么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够找到路的？
她不禁开始怀疑起来，于是睁开眼睛，扑面而来的雾气像是掀开沸腾的锅盖冒出的水蒸气一般，一直往眼睛里面钻，
无形的雾气好像都有了凝聚的实体，逼得辛烟眨了眨眼睛，眼角滑落下一滴泪，
“啪嗒~”
很轻的一声响，泪水落到湿润的土地上怎么会有声音？而且，听起来还如此悠远？
辛烟条件反射一般想要停下脚步查看，可又生生制止了自己的动作，
她摸着腰间的绳子，开始加快脚步，原本不算长的绳子竟然一直在身后不断地留下，可她要找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陈思珏不见了？
她心底突然冒出这个想法，而后，察觉到手中的绳子猛地绷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