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金振国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竟然被六叔摆了一道!
当金振国来到金老六家时,他发现堂屋中央摆放着一张擦拭得干干净净的八仙桌,显得庄重而正式。
三位堂叔和堂弟金牛娃已经早早地聚集在这里,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亲切地向刚进门的金振国打招呼。
金振国一脸茫然,他显然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场面。
他感到困惑不解,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如此热情地邀请他来赴宴。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热情,金振国有些不知所措。
金老六作为保长兼族长,身份特殊且地位重要。
尽管在堂叔兄弟中年纪最轻,但他却能大马金刀地稳坐上位,展现出一种威严和自信。
他的存在使得整个场景充满了一种不可忽视的氛围,仿佛在告诉所有人,这里就是他的地盘。
其他两位年纪稍长的堂哥,心中虽有不满之意,但也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默默地分坐于两侧。
而金振国和金牛娃则因年纪和辈分最小,被安排坐在屁股对着堂屋门的最下手位置。
他们的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好奇和敬畏,对这个陌生的环境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为了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氛围,迅速切入主题,金老六端起了酒杯。
他微笑着朝金振国抬手示意道:“振国啊,自你父亲离世后,我们爷俩似乎已有许久未曾同桌共餐了吧?”他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感慨和亲切。
金振国闻言,连忙站起身来,双手恭敬地捧着酒杯,眼中闪过一丝感激之色。他轻声说道:“谢谢六大的牵挂!”
金老六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道:“好!今日并无他人在场,我特意将你最为要好的牛娃堂弟请来,便是想让你们好好相聚一番啊!”他的语气中充满了诚挚之情。
金振国和金牛娃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两人同时举起酒杯,向金老六敬酒。
他俩齐声说道:“多谢六大!”金老六哈哈大笑,挥手示意二人坐下,然后继续说道:“你们都是我的晚辈,不必如此拘谨。今天咱们就像一家人一样,尽情享受美食美酒,畅谈家常。”
说罢,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众人见状纷纷效仿,气氛逐渐变得融洽起来。
说罢。随着金老六粗壮的喉结上下滚动,“咕咚”一声,一两红苕老白干就下肚了。
其他人不敢怠慢,都有样学样的一口干掉了杯中酒。
所谓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金老六就直奔主题了。
“振国啊,是不是感觉今天的场面有些奇怪?”六叔的语气带着一丝笑意和探究。
金振国连忙点头,心中充满疑惑,但更多的是对六叔的敬重与好奇。
他不明白为何六叔会突然邀请他来参加这场聚会,并给予如此特殊的待遇。
这时,六叔放下手中的酒杯,眼神认真而坚定地看着金振国:“振国,我这次真的遇到了一个难以跨越的难关,所以才想请你来帮个忙。”
听到这句话,金振国的酒意瞬间清醒了几分。
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问道:“六叔,您说笑呢吧?还有您过不去的坎儿?只要您一声令下,我绝对不含糊!”
然而,接下来六叔的话却让他愣住了。只见六叔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道:“振国,我希望你能代表我们金家去参军。”
金振国的手一抖,酒杯险些滑落。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六叔,脑海中一片混乱。
要知道,按照国家的征兵制度,像他这样的家庭情况——家中独子且已有三个孩子需要抚养——无论如何都不会轮到他去参军。
这个突如其来的要求让他不知所措,完全摸不着头脑。
“振国啊,我知道,如果你坚持拒绝,谁也拿你没有办法。但是,我问你,按照你现在这样混下去,你养活得起你的三个孩子和老婆吗?”金老六黑着脸,用左手食指关节敲着桌子质问。
金振国惭愧的低下了头。
金牛娃拍了拍金振国的后背说到:“哥,你不是经常给我们讲述岳飞精忠报国,杨家将大战金沙滩的故事吗?这不是杀敌报国的机会来了吗?”
“那你为啥不去当兵?”金振国回怼了堂弟一句。
“我也是家中的独苗啊,何况,我还没有娶老婆,没有传宗接代呢!”堂弟委屈地说道。
让金振国没想到的是,坐在旁边的金老二、金老四一伙早已密谋好了。
他们一边劝酒,一边苦口婆心地说着当兵的好处,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
“振国啊,当兵可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你去了部队,可以锻炼身体,磨练意志,还能学到很多本领。而且,国家对军人有很多优待政策,你们家也会因为你而感到骄傲和自豪。”金老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是啊,振国哥。现在国家需要我们年轻人去保卫祖国,你这么年轻力壮,应该去当兵。而且,你在部队里可以结交很多朋友,拓展人脉。等你退伍后,这些都是宝贵的资源。”金老四附和道。
“你们说的都对,但我还是不想去。我觉得在家种地挺好的,自由自在,不受拘束。”金振国坚持自己的想法。
“振国,你这样想可就不对了。你不能只考虑眼前的利益,要眼光放长远一些。你看那些成功人士,哪个不是经历过磨难才成就一番事业的?你去当几年兵,锻炼一下自己,将来肯定会有所作为的。”金老二继续劝说着。
“对啊,振国哥。你要是去当兵,说不定还能当个军官呢!到时候,你可就是全家人的骄傲了。”金老四激动地说道。
金振国被他们说得有些心动了,但他还是有些顾虑:“我走了之后,家里怎么办?我父母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我不放心。”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会帮你照顾好家里的。你只要安心去当兵就行。”金老二拍着胸脯保证道。
“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支持我,那我再考虑考虑吧。”金振国犹豫着说道。
“别考虑了,振国。现在机会难得,错过了可就没了。来,我们一起干一杯,祝振国早日成为一名优秀的军人!”金老二举起酒杯,大声喊道。
众人纷纷响应,举杯祝福。
金振国看着大家期待的目光,心中一阵感动。他知道,这次他必须做出一个决定了……
其实,作为乡村里为数不多的读书人,金振国自小就有忠孝节义的国士报国情节。
自从科考没有了方向,人生就失去了动力。
陶渊明所描绘的“锄禾带月归”的诗画田园,或许只是他心中的一种美好臆想。
在现实中,那无休无止的繁重体力活,仿佛是一片沉甸甸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头老黄牛,日复一日地在田间劳作,每天都重复着那简单而机械的动作,生活变得枯燥而乏味。
在这无边无际的苦闷之中,他的心灵渐渐沉沦。他渴望着能有一丝喘息的机会,渴望着能有一种方式来释放内心的压抑。
然而,现实却如此残酷,无情地剥夺了他的希望。
最终,他选择了吸食鸦片,将那苦涩的烟雾吸入体内,试图用麻醉来忘却生活的痛苦。
在那迷离的鸦片烟雾中。他觉得,或许能找到片刻的宁静与解脱。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逐渐发现,鸦片带来的只是短暂的欢愉,而背后却是更深的沉沦和无力。
他的身体日渐消瘦,精神也变得愈发恍惚。
他开始意识到,这种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让他陷入了更加绝望的境地。
在内心深处,他依然渴望着能有一种真正的解脱。
他怀念着那曾经臆想中的诗画田园,幻想着那辉煌而壮丽的生活。
他明白,只有重新找回内心的宁静,才能摆脱这无尽的苦闷。
于是,无数次,他开始努力与自己的内心对话,试图寻找那失去的生活意义。
“振国啊,六大建议你去当兵,不是把你往火坑里推,我考虑了几天,这样做对你有几大好处!”
“对我还有好处?”金振国觉得,他们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你不是一直都觉得自己空有一身才华却无处施展吗?你常常抱怨自己的命运,觉得生活对你不公平。但我想告诉你,以你这小子的机灵劲儿,在那支充斥着大老粗和文盲的队伍中,说不定真的可以像大鹏展翅般扶摇直上,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呢!”
金老六说到这里,单独的陪金振国喝了一杯酒。
“假以时日,我们老金家说不定就能出一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呢!那可真是我们祖坟上冒了青烟啊,祖先们也会感到欣慰的!”
仿佛一座活火山被点燃了!
是啊,杀敌报国、驰骋疆场、建功立业!不就是自己儿时的梦想嘛!
“六大,假如我去当兵了,我的孩子老婆怎么办?”
金老六见侄子的态度有所松动,不禁轻松的笑了起来。说:“这正是我们要给你说的第二、第三大好处!”
金老二急忙帮腔道:“部队管理的很严格,你想一想,抗日部队允许抽大烟的‘双枪将 ’存在吗?你小子可以借机把你抽鸦片的臭毛病改了!”
“至于你的老婆和三个碎娃嘛,只要你答应参军,除了国家发放的生活补助,其他攸一切供养有我们金家祠堂供应,保证冻不着饿不着他们!”堂叔金老四急忙跟进。
ot哥,你好好想一想,你再这样混下去,我的弟弟妹妹们不被你饿死才怪!ot金牛娃及时补刀。
金振国独自喝下一杯酒,这种用红苕酿成的酒,含着一股浓烈的烂红苕的苦涩味,粗劣的酒质甚至还有一种臭脚汗的味道。
虽然知道这是一场“鸿门宴”,但是考虑到当下自己的境况,也许这是一种最好的选择。
“振国啊,你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不太出格,有你二大、四大和牛娃在场作证,六大我尽量满足你!”金老六把一只鸡腿撕下来递了过来。
“三位大大,我是家里的独子,我儿子明娃也是独苗,我如果去当兵了,你们必须要让他上学,至少上到中学毕业!”金振国大着胆子提出了要求。
金老六沉吟片刻,征求了其他两位哥哥的意见,答应了他的要求。
接下来,由金老四执笔,写下一张契约,契约一式两份,五个人一起签字画押、盖手印。
一份保留在祠堂内,一份由金振国带回家交由金张氏保管。
然后,金振国在和平乡征兵通知书上签字、盖章。
当外婆金张氏得知丈夫要抛下他们母子四人去当兵时,她的内心充满了绝望和无助。
她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丈夫,仿佛他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她的嘴唇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地流泪。
终于,她无法抑制心中的愤怒,对着丈夫破口大骂。她的声音充满了哀怨和斥责,每一句话都像刀子一样刺痛着外公金振国的心。
然而,外公却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他的眼神中透露出无奈和坚定。
骂完之后,外婆仍然无法平息内心的愤怒!
她踮着那双小脚,艰难地迈着步子,来到了保长金老六的家里。
一路上,她的心中充满了对堂叔的怨恨,她觉得堂叔没有尽到保护他们一家的责任。
到了保长家,外婆像一头发疯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撒泼打滚。
她的情绪完全失控了,尽情地发泄着自己的痛苦和不满。
她把堂叔——金老六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每一句话都充满了愤怒和绝望。
然而,在这一阵发泄之后,外婆的理智逐渐恢复了过来。
她意识到,无论怎样挣扎和反抗,都无法改变丈夫当兵的事实。
她慢慢地站起身来,身体微微颤抖着,脸上写满了无奈和悲伤。
最后,她默默地转身离开了保长家,背影显得无比的孤独和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