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 年清明节前一天,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却无法温暖我们那颗沉重的心。
那注定是一个难以忘记的日子,仿佛时间都凝固在了那一刻。
我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九十二岁的母亲,她的步伐蹒跚,身体虚弱得像秋风中瑟瑟发抖的老柳树。
每一步都是如此艰难,仿佛承载着岁月的重压。
我们一同走进了台北园山忠烈祠,那里弥漫着庄严肃穆的气息。
我紧紧握着母亲的手,感受着她的颤抖和期待。
来到询问处,我将母亲的身份证递给工作人员,声音有些哽咽:“您好,我的母亲希望能找到她牺牲在‘中条山战役’中的父亲金振国的信息。”
工作人员接过身份证,仔细查看后点了点头。
他们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输入了相关信息:陕西省南郑县和平乡金振国……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敲打着我的心弦。
母亲的眼神充满了渴望,她静静地坐在一旁,双手紧紧攥着衣角,等待着那个可能改变她一生的消息。
一份《烈士资料详表》赫然显示:ot金振国。陕军17军、84师猛进团少校参谋,1942年殉国于中条山,时年35岁。ot
“找到啦!找到啦!”我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声音因为兴奋而有些颤抖。
我无法抑制内心的喜悦,这个好消息让我感到无比振奋。
我把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大声告诉了耳聋倒听的母亲。
尽管她听力不好,但看到我的表情和动作,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她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眼中闪烁着泪光。
不消片刻功夫,五位头戴锃亮钢盔,身穿白色制服,脚蹬黑色马靴,扛着银色步枪的仪仗兵走了出来。
他们整齐列队,步伐坚定有力,展现出军人的威严与纪律。
他们齐刷刷的给老太太敬礼后,把老太太安置到了一辆轮椅车上。
这一举动充满了敬意和关怀,让人感受到对烈士家属的尊重和优待。
我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感动。
这些仪仗兵们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烈士的敬仰和缅怀之情,同时也给予了我们家人莫大的安慰和支持。
紧接着,一场繁琐且精美的“枪操”表演呈现在眼前。
在五名英姿飒爽的仪仗兵的引领下,我们沿着他们马靴铁钉多年踏出的五条黑色步道缓缓前行。
我和一名穿着黑色套装,挽着长发的忠烈祠女子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推着母亲。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再次正式而庄重地踏入了忠烈祠的正门。
走进园山忠烈祠,这里自辛亥革命至抗日战争以来,共有2547名文烈士和398663名武烈士被供奉在这里,总计达401210名烈士之多。
这些英烈们的名字如同一颗颗璀璨的星辰,照亮了历史的天空。
我的外公金振国的牌位就静静地安放在文烈士那一侧。
然而,由于外公牺牲时的职级相对较低,他与其他在中条山英勇捐躯的战友们共同享有这一个牌位。
尽管如此,外公的功绩和奉献精神却深深地铭刻在人们心中。
祭奠仪式开始后,每个人都神情肃穆地站在牌位前。
主持人按照预定的程序庄重地念起祭文,随后大家依次上香、献花,整个场面庄严而又悲伤。
当轮到母亲时,她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缓缓上前。
然而就在这时,母亲突然哭了出来,声音哽咽着喊道:ot爸爸,爸爸,我来看你了,女儿87年没见到你了……ot
这撕心裂肺的呼喊让在场所有人无不为之动容。
母亲的身体颤抖着,仿佛要将多年来对父亲的思念与牵挂一下子释放出来。
她用力挣脱开推轮椅的人,猛地从轮椅上滑了下去。
大家惊恐万分,但却无法阻止母亲。她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墓碑,大声哭泣着。
她的头发早已花白,此刻却散开在风中,显得格外凄凉。
她的额头不断地撞击着地砖,发出咚咚咚的响声,每一下都让人感到心痛不已。
众人赶紧上前扶起母亲,而她却仍不停地抽泣着。
大家安慰道:ot妈妈,别伤心了,爷爷会理解您的心情的。ot
ot是啊,奶奶,我们也很想念爷爷。ot
在众人的劝慰下,母亲的情绪终于慢慢平复下来。
她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哀伤和不舍。
原来,母亲在6岁那年,曾经见过她的父亲最后一面。没想到,那竟是他们父女俩最后的诀别。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如今已过去整整87个年头……
母亲重新在轮椅上坐定以后,身体微微前倾,颤抖的手指着写有她父亲金振国名字的牌位,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我想摸一摸我的爸爸……”
工作人员听到这话,明显有些犹豫,但还是迟疑着将牌位请下来,然后双手递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伸出布满青筋和老年斑的手,颤巍巍地接过牌位。
她先是撩起衣襟小心翼翼地擦拭了多遍,仿佛对待一件稀世珍宝般轻柔。
接着用双手紧紧地把牌位贴在自己的左脸上,嘴角微微颤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的流着泪。
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地上,形成一朵朵泪花。
她那浑浊的眼眸里充满了哀伤与思念,似乎透过这小小的牌位看到了那个曾经陪伴她成长的父亲。
“我要把爸爸带回去!带回去!”老太太喃喃自语道,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她一边说着,一边抱紧了牌位,把它拥在胸口,再也不松手了!
站在一旁的忠烈祠小伙子,嘴唇上面长着一层绒毛,显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他顿时显得手足无措起来。
他焦急地看着老太太,满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
“幺儿 ,我们走!”
老太太颤巍巍地从轮椅上站起来,双手紧紧把写有自己父亲名字的牌位拢在胸口,蹒跚着向门外走去。
那位小伙子见状,急忙冲到门口挡住老太太,满脸焦急地挥舞着双手,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可以,不可以的!”
“你究竟要怎么样才可以?”我有些愠怒,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冷冷地质问道。
“牌位上还有其他人的名字,如果只拿您父亲的牌位,需要重新制作一个,费用是59元新台币……”小伙子似乎很紧张,说话都变得语无伦次。
“什么?还要收费?这是什么道理!”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带回爸爸的灵位,凭什么还要给钱!我不会给你们一分钱!”母亲激动地大声说道,同时将牌位紧紧地抱在怀中,仿佛那是她最珍贵的宝贝。
她的眼神坚定而决绝,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她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抢走这个牌位。
“你们就这管理水平?难道不怕寒了抗日烈士的心吗?”我终于忍不住发作了起来。
“我的外公为国家和民族的利益,抛头颅撒热血,战死在中条山抗日前线!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待前来祭莫他的后人?”
我愤怒地吼道:“这是什么规矩?凭什么要交钱才能拿回英雄的灵位?”我的声音回荡在大厅里,引起了周围人的共鸣和附和。
“就是!什么破规定啊!”人群中的一个人喊道。
另一个人接着说:“你们,太让人寒心了!”
还有人愤慨地说道:“怎么?今天,英雄的女儿要迎回自己父亲的灵位,还要给你们掏钱吗?”
这些话语让我感到无比的委屈和愤怒,同时也得到了众多围观者的支持。他们纷纷表达对这种不合理规定的不满。
这时,仪仗兵像彩塑泥雕一样站在大殿外面,一动也不动。
而两位年长的工作人员却急匆匆地从后面跑了出来。
其中一位秃顶白发,戴着金丝眼镜的老先生快步走到我们母子面前。
他看起来很着急,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
我瞪着这位老先生,心中充满了怨恨和不满。
他似乎感受到了我们的情绪,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我们。
他打躬作揖道:“对不起了二位,刚参加工作的小同志没有经验,冒犯了您们!我代表祠堂给二位赔礼了!”
然后,他非常热情地拉住我母亲的手,并诚挚地邀请她:“老姐姐,请您移驾到后堂稍作歇息,可以吗?”
在后堂里,这位老者仔细地嘱咐手下将一只精致而华丽的褐红色盒子取来,这只盒子内部铺满了金黄色的绸缎,显得格外珍贵。
接着,老者走到外公的牌位前,神情庄重地向它深深鞠躬三次,表示敬意。
随后,他细心地洗净双手,小心翼翼地将牌位放入盒中,脸上露出严肃而虔诚的神情。
最后,他双手捧着盒子,庄重地递给了我的母亲。
我们母子俩婉拒了老者精心安排的其他活动,踏上了回家的路程。
当我们成功迎回外公的牌位时,我们怀着崇敬之情,将它与苦等了八十七年的外婆的牌位一同供奉起来。
接下来,我要去寻找外公曾经战斗过的每一处战场,去拜访那些还健在的当事人,了解他们所知道的一切。
同时,我还仔细地查阅了《南郑县志》以及其他关于汉中抗战的历史资料,试图拼凑出那段波澜壮阔的岁月。
这样做不仅可以让我更深入地了解家族的历史,也能让外公在天堂安息,感受到我的敬意与怀念。
这将是一次充满挑战但又意义非凡的旅程,我期待着能够通过这次行动,还原那段令人热血沸腾的历史,向世人展示我们家族的荣耀与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