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后就这么遥遥俯视着龙玄,眼中笑意晏晏,看不出有何敌意,但也不如何友善。
也许这娇媚妖仙就是这般形貌,即便动怒也似带着笑意,让人实在看不清真实内心。
高灵不知怎么居然和她颇为熟稔亲热,一味为她说好话,竭力劝和二人。
龙玄眼中火精闪烁,在这黑夜之中宛如两颗灿星,胸前背后龙虎之气已然慢慢攀升,在他衣衫之下蠕蠕活动着。
狐后静静看了他一阵,竟自咯咯娇笑起来道:“看来龙道友还是未释前嫌啊,喏,你划个道儿,想怎么样,请明说!”
龙玄仰望着狐后不致一辞,他不是不敢言语,是不知道说什么。这狐后与钟家兄弟是一丘之貉,竭力维护,拼死护持,想来之前那御月之术也是倾尽所能,这般立场还能令龙玄说什么呢。
高灵眼见狐后面上笑盈盈的却将话说得僵了,心中担忧,二人剑拔弩张,她暗恨自己在龙玄心中毫无位置,知道再说也是无计,这些日子与狐后却情同姐妹,相较起来更容易劝说。
当下将心一横,将身挡在龙玄身前,索性也不发一言,但若杀龙玄必先杀她的意思再明确不过。
狐后眼见这般情势,一双温润的媚眼竟自流露出些许哀怨之态,突然她仰天狂笑几声,这声音虽仍是女人之声,但竟也露出几分狐性,竟似野狐被捕兽夹捉住时般的凄厉不甘。
“什么情义姐妹,这点感情在男人面前如此不堪一击吗?”狐后竟饱蕴热泪,硕大泪珠自空中洒下,每一滴都有碗口那么大。
高灵一咬下唇,心志更坚,略有惭色道:“是!姐姐待我如同同胞,但……龙大哥也是我此生至爱!姐姐,对不住了!”
龙玄懵然一惊,他只道这小妮子只是未及接触过陌生男人而对自己有些单纯懵懂的喜欢而已,哪知这短短时日竟深爱如斯,他有些怜惜的将手搭在高灵瘦削的肩头上。
“高姑娘,你让开,钟家兄弟不知使了什么诡计,敢去找死,料想定是这妖后指使,让我将他除去,以绝钟家兄弟的后路。”龙玄眼中露出坚毅之态,他暗暗盘算,这次如若三火二气不能将其致死,说不得也要祭出霸王戟,纵是用尽浑身精血,也要和这狐妖同归于尽。
狐后看白痴一样的望着他,极为不屑道:“如此小人之心,实在可悲!你定要找死,也须怪不得我了,灵儿你走开!”
高灵含泪跪下道:“日前我被姐姐功法震伤,本以为此生休矣,还是姐姐施以援手,将我疗养救活,无奈你我恩怨对立,今日目睹龙大哥与姐姐对战而不能劝解,小妹实在惭愧、”
狐后听闻后面色稍稍转和,但话语中却是冷冰冰的道:“震伤你的人是我,无需道谢!高灵,你我缘尽于此,不必挂怀,请你让开。”
高灵依言起身,双肩不住颤抖,将身体朝一旁闪开,将龙玄让了出来。
蓦然间她突然张开双臂,朝龙玄紧紧抱去。此刻变起肘腋,龙玄竟自未加提防,被她抱了个满怀,他潜运真元,亟待震开高灵双臂。
但此刻体内已是备战状态,三火二气蠢蠢欲动,这般一经施展功法,非将高灵震伤不可。
高灵死死抱住龙玄,腾出一只手来,将那长索一抖,便有几百丈长短,倏然伸出搭在几里外的一棵树干之上。她的长索能如意伸缩,无边无限,将长索伸出这般距离,用力一崩,搂抱着龙玄便即飞窜而出。
几百丈的距离倏忽间到达,这长索搭住远方树枝后便自迅速缩短,所以将两人如风筝一般带飞起来。
龙玄只需运转真元,气走全身便即能将高灵怀抱轻易挣脱,但一怕伤了她,又觉他夹在自己与狐后之间难以做人,只得微微叹了口气,随着她怀抱飞掠而去。
狐后望着她这般做法,苦笑一声道:“真是个傻孩子……”
待得两人身形站定后,龙玄有些不快的轻轻挣开高灵怀抱,她不敢抬头去看他,只把头深深垂在胸前。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龙玄口气十分严厉的问道。
高灵凄婉无比的小声道:“知……知道……,可狐后姐姐救过我性命,我怎忍你伤她,更不忍你为她所伤,所以……”
龙玄粗暴的打断她道:“你是猪脑子啊?!她是妖,是她把你震伤的,始作俑者是她!有什么可感激的?还一口一个姐姐的叫,她竭力维护灭你家满门的仇人,你知不知道?”
高灵被龙玄骂得委屈极了,用尽全力去控制,但泪水还是一滴滴的垂落下来,听他如此说,急忙辩解道:“钟家三兄弟已去须坨山说明来龙去脉了,这事一定有些蹊跷,恐怕不是我爹爹大伯所想的那样。否则他们怎能顶风而上,据闻须坨山是正气门宗址,是你的地盘,人人都知道你有求于高氏遗孤,他们若是心里有鬼,怎么敢去须坨山,那不是顷刻间便即被天下正派万剑穿心吗?”
龙玄没好气道:“就算是如此,你怎知道他们此去不是虚与委蛇花言巧语的辩解糊弄?这钟家三兄弟修为低微,若不是这狐后在后面撑腰,之前我早就将其擒获了!你在搞什么?!怎么傻成这个样子?人家略施恩惠,你便连世族大仇都抛之脑后了?”
龙玄一路寻回龙脊山十分不易,而且是放弃先为爱妻解毒而先应之前承诺,眼见高灵这般不争气,哪里还忍耐得住,是以连珠炮一般越骂越狠。
高灵兀自垂泪道:“龙大哥,就算退一万步讲,灭我高氏满门的是钟佳,又不是狐后,你干嘛与她这般为难?”
龙玄一听更是火冒三丈,怒斥道:“白痴!”再也无话可说,祭出飞剑一道乌金光芒飞纵而起,转眼消失在茫茫天际。他知不能强行再去找狐后寻衅,高灵定会从中阻拦,索性不去理她,以后再有何变故,完全是她的责任,与自己无甘,想来高怀高进也定能谅解释怀。
高灵望着他的身影,心中一阵气苦,在龙玄决意要与狐后争个鱼死网破之时,她便能看出,龙玄心中并没有她,对她稍加礼敬也不过是看在有求于她高氏的份上。
她虽未表白心迹,但一颗芳心早就系在他的身上。这般深情却得不到回应,反而招来心上人的鄙夷怒斥,高灵心中酸楚滋味可想而知。
望着如盘满月,但觉清辉笼面,她脸颊上的泪痕兀自未干,就着清风月影倍感清凉。
她一言不发,缓缓朝狐穴走去。一颗头无精打采的垂在胸前。
狐后已自空中落下,斜卧在一处山野旷地,周围树木彷如杂草一般渺小。
高灵秀眉深索,心中滋味杂生,说不出是气恼是失落还是怨恨。
狐后见她这般神态,悠悠叹道:“可怜的妹子,看你这副神态我的心都要碎了。”
高灵重重一叹,地上的野草都被掠得一惊,她举头望着朗朗明月,心中暗恨,为何我心可昭日月!竟不能为人所知?
她脑中始终盘旋着龙玄那些带有攻击性的词语,诸如“猪脑子”“白痴”之类的话始终萦绕不去。
被心爱之人误解怒斥,这简直是世界上最难让人接受之事。
狐后眼见她委屈凄婉的样子,心中也自猜到两人定有龃龉,当下安慰道:“灵儿,莫要伤感,这混小子只是一时气愤,将来他感觉到自己伤人之处,定会回来跟你请罪。”
高灵默默抬起头,并不接言,而是悠悠说道:“姐姐,你说那钟佳真不是灭我高氏的元凶吗?”
狐后露出坚定的表情道:“绝对不是!我与钟家兄弟相互依存仰赖多年,深知这三人的性情,他们虽性情机敏多变,但却也只是因为修为不高而自保的手段。你想没想过,就算钟佳杀你满门,他为了什么?”
高灵一脸深思的神态,在脑中细细搜寻原因,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从父亲和大伯的口中听到灭门后家里遗失了什么东西的事情。
莫非,这事真有蹊跷?
虽然,钟家三兄弟一起去须坨山与高氏遗孤当面对质令高灵稍微心安,但从她内心中还是未能真正开解此事,但事既如此,水落石出应在顷刻,所以也就姑枉任之。
她恨这前世夙怨,让她不快乐。可她又感谢这段世仇,令她认识了龙玄。
狐后见她始终愁眉不展,她虽是妖可同样也是女性,她深知此刻,即便是这经世之仇也难抵她与心上人对面手难牵的境地。女人死心塌地爱上一个男人是可以放弃一切心中执念的,这一点与男人是有所不同的。
狐后伸出巨爪,轻轻摩挲着高灵的头,温言安慰道:“灵儿,此事怪不得你,待你龙大哥了却烦扰之时,他便会来找你请罪。”
高灵蓦然抬起头,语意坚定道:“不!我不要!此刻我的举动已然违背父亲大伯意志,又被龙玄这等轻贱,此生我都再不与父亲大伯和龙玄见面!就与姐姐厮守在此一生一世!”